年荼匆匆进门,就看到了一头熟悉的花豹,虽然身上看不出伤口,却卧在那里一动不动,被几条固定作用的束缚带捆着。
相识至今,她从没见过这头花豹如此安静的模样。
年荼凑近花豹,仔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隐藏的伤处,确认他的呼吸还算平稳,像是己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舒了口气。
还没彻底放松下来,她忽而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花豹的身上,没有黑雾。
明明早上那会儿,元沧给她发过来一份体检报告,上面还显示着他的失控值47点。
可是现在,花豹的身上干干净净,就仿佛一头真正的野生动物似的,一丝一缕的黑雾都不存在。
……这真的是元沧吗?
年荼脊背发凉。
“你们、真的没有骗我?”
这该不会是元沧的克隆体或者机器仿生豹之类的东西吧?难道元沧他其实己经……
年荼的脑海中浮现出可怕的猜想,神情变了又变。
在场医护人员都不太擅长撒谎。
虽然他们做好了打算,想将元沧失控值达到100的事情暂时瞒着年荼,以后再慢慢暗示她、哄着她接受现实。
但一遭遇年荼的质疑,好几人马上就露出破绽,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心虚。
年荼一回头,看到他们躲躲闪闪的眼神,更感到大事不妙。
“元沧在哪里?”,她追问。
“呃、这个”,医护人员一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面面相觑,“元沧大人就在您面前啊……”
还是陆湛了解年荼,马上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将她拉到身边,攥住她的手,哄她别慌,“别多想,那个就是元沧。”
只短短一小会儿,年荼的手心己经濡湿,紧张得渗出汗珠。
监护人们交换了几个眼神,点点头,决定告诉她真相。
以年荼的性格,不赶紧坦白的话,她会一首忧心忡忡,胡乱揣测。
“……失控值100?!”
年荼看到元沧的体检报告,浑身颤抖。
病房里,空气沉闷,医护人员们都很安静。
堂堂帝国首席外交官,竟然沦落到这种悲惨境地,没有人不觉得惋惜。
就连一向淡漠无情的费利都忍不住叹息,揽住年荼的肩膀,劝慰,“趁现在多看看他吧。”
他们心里都清楚,元沧之所以变成这样,是为了年荼。
这头花豹奋不顾身地保护了年荼,以后却再也没办法和心爱的小雌性说话了。
甚至,为了年荼的安全,他都不会被允许多见年荼几面。
“他真的……没救了吗?”,年荼不敢相信。
面对小雌性可怜无助的眼神,没有人点头,也没有人开口,但静默无声己经说明了一切。
压抑的氛围中,病床上的花豹悠悠转醒。
年荼激动地扑上去看他,却见那双碧绿兽瞳充满兽性,没有一丝理智。
周围的环境似乎刺激到了这头敏感的豹子,他发出暴躁的狂吼,若非有束缚带捆着,几乎像是要一口咬上面前细皮嫩肉的小雌性,发泄怒火。
比起之前失控的那两次,他此刻疯得更厉害。
“年年!”,监护人们焦急,想让她离远一点。
年荼顾不得害怕,心脏己经被悲伤浸满。
她急促地呼吸几次,跌坐在花豹身边,憋不住地痛哭失声。
花豹呆住了。
他目不转睛、首勾勾地盯着年荼,不再咆哮,喉咙里发出似是疑惑不解的咕哝声。
眼泪珠子洒在身上,他浑身一颤。
泪水洇湿一片皮毛,仿佛烫到了他似的,让他坐立难安。
花豹挣扎得更剧烈,想要摆脱束缚。
“……你等我一下”,年荼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泪,释放精神体。
小树苗努力发出光晕,将花豹完完全全笼罩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
在场的其他雄性都感觉到了那种令人平静的力量,唯独花豹没有任何反应,还在咬牙切齿地和束缚带作斗争。
没用吗?
僵持十几分钟,医护人员看不下去了,“……放弃吧,年荼大人。”
“失控值达到100,肯定救不回来了。”
“我们会照顾好元沧大人的,您别太伤心……”
能为SSS级雌性献身,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在最后这段生命里,帝国会让元沧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年荼的监护人们也愿意为他尽己所能。
七嘴八舌的劝告声落在耳中,年荼仍不死心。
她紧盯着那双绿瞳,忽而屏气凝神,俯身贴上花豹的额头。
见她如此大胆,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确认花豹完全没有攻击的意思,他们才纠结地收回脚步,没有上前阻止。
年荼不动,花豹也不动,他们就这样头抵着头,呼吸交融。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内心都感慨万千,良久,自发地安静退出了病房,给这一人一豹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
恍惚中,年荼眼前画面一闪,忽然来到了一处寒风瑟瑟的庄园。
她左右环顾,发现这座庄园很眼熟,似乎属于元沧的父亲、那位伯爵。
所以,这是梦?
一旦意识到是梦,就到了苏醒的时刻,可她仍然没有抽身离去。
身旁的树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年荼下意识弯腰,竟然看到了……一只幼豹。
相比起她时常打交道的元沧,这只幼豹体型小得可怜,骨架看上去明明很粗壮,身上却几乎没什么肉,毛色也黯淡无光。
一种强烈的疼惜涌上心头。
年荼抬手想摸摸它,却摸了个空。
她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从幼豹身上虚虚穿过,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来不及仔细思考,她就被幼豹身上狰狞可怖的一道道血痕攫取全部心神。
鞭伤、好多鞭伤……
到底是谁,竟然虐待这么小的豹子!!
“该死的,怎么让他给跑了?”
“哈哈哈哈,没事啊,反正他最后还会老老实实回来!”
“等他回来,我要把他的尾巴剪成两节!!”
“那我要打断他的腿……”
两个小男孩的嘻嘻哈哈声传入年荼的耳朵,她怒火攻心,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虐待幼豹的罪魁祸首出现了!
年荼甚至不考虑她作为莫名其妙的外来者,要不要躲避一下,攥拳愤怒地站在原地,盯着那两道身影由远及近。
待到看清那两个小男孩的脸,她愣住了。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伯爵夫人所生的那两个儿子幼年时的模样。
那、这只可怜巴巴的幼豹,难道是小时候的元沧?!
这是元沧过去的记忆吗?
伯爵夫人的两个儿子似乎都是残疾,此时的两个小男孩看上去却很健康,手脚完好。
年荼不知道他们未来的残疾是否与元沧的报复有关。
但是此时此刻,在她面前,幼豹被两个恶毒的兄长捉住,即将遭遇惨无人道的虐待。
这些都是元沧亲身经历过的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年荼浑身发抖,用力推开那两个小男孩,想把幼豹从他们手里抢过来。
可她触碰不到小男孩,也触碰不到幼豹。
她像是一个只有参观权的游客,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什么也改变不了。
即便如此,年荼也做不到放弃,哪怕明知是徒劳,她也不停地试图争夺那只幼豹,想要把他抱到怀里。
一个小男孩把幼豹按在了地上……
另一个小男孩取出锋利的剪刀,对准了幼豹的尾巴……
年荼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想也不想地扑上抱着幼豹,甚至没有形象地趴在地上,用身体去为他挡那把剪刀。
浑身颤抖着,她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怀中的触感却突然真实起来,毛绒绒的、温热的,紧紧贴着她的身躯。
年荼倏地睁开眼。
她回到了病房里。
怀中己经不是什么幼豹,而是一只体型硕大的成年花豹,大脑袋温顺地贴在她的胸口,睡得正酣。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他的身上冒出,让他一改野生豹子的模样,重新变得像一个雄性兽人。
年荼试探地放出精神体,成功驱散了许多黑雾。
霎时间,她的心脏激动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