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驰拉起我就往屋外冲去,同时扬声下令。
“长生,玄掣,你二人护送柒娘、赵公子和虚颜先生先行离开。”
我甩开魏驰的手,态度坚定道:“要走一起走。”
魏驰面色冷凝微怒,锐利的眼神如同冰锥拔地而起,朝我刺来,强大的气场不容他人违抗。
“这事,必须听我的!”
可惜,北臻的官兵丝毫不给我们争吵或逃跑的机会。
大门被人从外撞开,呼啦啦地便涌进一群持刀持剑的官兵。
领头的人看了眼手中的画像,又看了看我和魏驰,当即挥手下令。
“君上有令,活捉东魏太子和南晋公主,不得有误!”
他们还要留我活口?
可惜,但凡我想杀人,从不给人留活口。
“殿下,接枪!”
玄掣及时上取来武器,将红缨长枪投给了魏驰。
情况紧急,魏驰来不及将我塞到马车上了。
他朝朗朗晴空发了个刺耳的信号弹,提着长枪,便朝北臻的官兵冲了上去。
魏驰的大长枪舞得是虎虎生风,枪身弹抖刺挑,一人抵十人,强大的肃杀之气,更是让北臻的官兵望而却步,连连向院门口退去。
而我,手中的峨眉刺虽然跟魏驰的红缨长枪比,简直就是根绣花针,但在我手里却是极好用的。
近身攻击,招招取人性命。
刺喉咙,刺胸口,刺子孙袋……
反正哪儿要命,我刺哪儿,图的就是一个速战速绝。
可我终归是个人,百密必有一疏,我杀人再厉害,也会有疏忽大意之时。
眼前,我刚刚刺中一名官兵的心口,身后便有人朝我挥刀砍来。
我快速偏身躲闪,那刀恰好砍在了我身前已死之人的肩膀上。
刀刃迅速拔出,反手再次朝我横挥过来。
我扭身试图躲过,一不留意,却被脚旁一块凸出的石砖给绊了一下。
身体失去平衡,双手徒劳地在半空中划了两道弧线后,我摔了个四脚朝天。
真是天杀的。
枉我是个干过细作的公主,这点不值钱的颜面摔得稀碎。
那人趁机挥刀朝我再次砍来,我本已握紧峨眉刺,做好防护的姿势,魏驰的长枪却先于我挡了过来。
就在同一时刻,那北臻的官兵也被人一箭射穿喉咙,砰然倒地。
哪来的箭?
我和魏驰朝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廊庑之下,赵书亦长身侧立,手持弯弓,仍保持着刚刚瞄射松弦的姿势。
他极速喘息地望着我,似乎仍停留在自己刚刚杀了一人的惊恐之中。
“……”
我有一瞬的惊呆。
有生之年,竟还能看到谦谦公子也会杀人了。
这就跟寺庙里吃斋念佛的和尚突然吃肉喝酒逛青楼一样,让人震惊!
待魏驰的那些人马从宅外杀到宅内时,整个院子里的北臻官兵也已经不剩几人了。
带上虚颜、赵书亦等人匆匆上了马车,我一路朝镇口火速逃去。
却不曾想,北臻官兵的消息传送如此之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一批官兵便赶到了镇口围堵。
我已经准备好下车再去杀一波的,魏驰却突然将我抱进怀里。
“柒娘,这次,换你等我,可好?”
我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欲要挣脱魏驰双臂的束缚,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我在他怀里摇头。
“魏驰,我不想跟你分开,跟你分开的这两年,我每天都想你,想人的滋味不好受,我再也要不想尝第二遍。”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好不好?”
泪水开始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一声声哭求,魏驰却趴在我的肩头,似乎心满意足地笑着。
“苍天有眼,柒娘也有求我别走的一天。”
魏驰呢喃问我:“柒娘,再问最后一次,我重要,还是于世重要?”
我颤声回答。
“都重要,但你,更重要一丢丢。若是以后日子长了,我们有了孩子,或许还会再重要一丢丢。”
湿热的唇随即从我的侧颈游移,移至我的面颊,最后是唇角。
湿滑的舌尖撬开我的唇齿,气息在此刻纠缠。
抱我的手臂紧了再紧,魏驰抬起一只手,捧着我的脸。
我本以为魏驰会趁机一个手刀敲晕我,遂时刻提防着他手中的动作,可不曾想他却突然将一粒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
猛然抬起我的下巴,一个敲喉咙的动作,逼着我吞咽了下去。
马车外,魏驰的人已经开始与北臻的官兵厮杀了起来。
刀剑相撞的声音和惨叫声,渐渐在我耳边含糊不清,而眼前人的容貌也逐渐模糊,直到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消失,我的世界归于黑暗。
再次醒来时,我仍在马车之内。
车内灯光极其微弱,不见魏驰,只有木槿和流苏守在我的身旁。
我紧忙起身,掀起车帘,跳下马车。
明明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春日,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野林。
周围死寂一片,偶尔传来不知名的鸟兽啼鸣。
我转身看向守在马车外的长生公公和玄掣,想开口问魏驰在哪儿,可酸涩哽咽的嗓子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来。
我竭力压制心里叠涌的情绪,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
理智被情绪淹没,我冲到玄掣身前,拔下他腰间的那把佩剑,转身想要杀回去,去找魏驰。
可是,当我冲出了几步后,站在漆黑的林木之间,茫然四顾,又不知该何去何从。
“公主殿下,莫要冲动,现在就算是冲回去,也是无用之功。”
玄掣声音沉闷发哑,显然是哭过的。
长生公公亦是蹲在马车旁,在那里消沉不语。
赵书亦闻声,从另一辆马车上跳下,踏着一地的杂草干叶,朝我走来。
“我们已经出了北臻,公主殿下也昏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赵书亦的话宛若晴天霹雳,劈得我哭笑不得。
“我怎么会睡一天一夜?”
“怕公主殿下执拗不从,按太子殿下吩咐,每隔三个时辰,便给公主殿下喂一粒昏睡的丸药,直到逃离北臻境内。”
一天一夜,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魏驰就那点兵力人手,他如何能打得过北臻的千军万马?
像是被人一瞬间抽走了所有气力,长剑从我手中滑落坠地。
我站在原地,无念无想地怔愣了良久。
原来悲伤在达到极致时,人真的是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
片刻过后,我开口问道:“魏驰那边可有消息?”
赵书亦回我:“即使魏驰派人送信出来,可这荒郊野外,也无法与魏驰的人接头,只能到东魏边陲关城,才能收到消息。”
我还未从冲击中缓过心神来,一个意外的嗓音突然从身侧的树顶上传来。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