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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
    “我的错。”裴文宣果断认错,他听她抱怨,也觉得心里欢喜,他觉得自个儿好像是被李蓉放在了最适宜的温泉里,此刻无论李蓉同他说什么,他都觉得极好。

    两人静静靠着,这样安静的场合,李蓉不一会儿又觉得困了,她枕着裴文宣的手,靠在他胸口,裴文宣抬手像是在顺猫儿的背一样,一下一下轻轻安抚着她。

    没过一会儿,李蓉便睡了过去,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旁边水声有了变化,似乎是有人船在靠近。李蓉轻轻抬了眼皮,裴文宣便察觉她的动作,他给她拉了拉被子,温和道:“你先睡,我去看看。”

    说着,裴文宣便起了身来,披了外套站到船头,看见他安排的人划着船到了边上,那人正要开口说话,裴文宣抬起手放在唇上,往船舱方向看了看,小声道:“夫人睡着了,你直接送到岸上去吧。”

    那人笑着点头,也不敢说话。

    裴文宣回了船舱来,重新合上了小门,李蓉听他坐到自己身边,含糊不清询问:“几时了?”

    “寅时。”

    裴文宣替她拂开脸上的发,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扰了她:“你睡这一路,回去洗个澡,也差不多该上朝了。”

    李蓉低低应了一声,裴文宣想了想:“要是身子不舒服,我去同陛下告了假就好。”

    李蓉没说话,她闭眼睡着。

    裴文宣看着她,他见她眉头紧锁着,似是睡不安稳。

    其实他知道,李蓉哪怕此刻不说,内心深处终究是不安的。

    感情是他最大的软肋,而他将这种软肋毫不遮掩放在对手面前,李蓉害怕。

    然而她不敢再说,她照顾着他的感受,于是将自己的担忧都放在心里。

    裴文宣抬手摸着她的头发,想着她心里是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俯下身来,温柔亲了亲她的额角:“别想了,好好睡,我都听你的。”

    听着裴文宣的话,李蓉便知是他的妥协,她缓慢睁了眼睛,抬眼看向他,带了水雾的眼,似乎是想说些安抚的话。

    可她不会,也怕自己不小心又说错了什么伤人的言语,犹豫片刻后,她伸出手去,抓住了裴文宣的衣角。

    “回去再来一次吧?”

    她低低出声。

    她所有想到能够讨好他的方式,都是实实在在的。

    权势,地位,金钱,欲望。

    裴文宣听着她的话,哭笑不得,他无言片刻,终于只能道:“先记账吧,以后慢慢还。不过你的心意,”裴文宣覆在她的发上,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了。”

    其实确认她的心意,也让她明白自己的想法之后,所谓方式,也就并不重要了。

    终归让李蓉舒服的,才是最好的。

    若一份感情让她战战兢兢,再干净努力,又有何用?

    裴文宣坐在李蓉身边,注视着李蓉的模样,看她猫儿一样依偎在自己身侧,在他的安抚下,缓慢睡去。

    李蓉一路睡回了公主府,裴文宣给她用衣衫盖着,从马车到府邸,悄无声息便将她抱了回去。

    回了府中后,李蓉又赖了一会儿床,这才起身来,沐浴洗漱,而后跟着裴文宣上了朝。

    裴文宣脸上是白白净净的,但脖子上的抓痕却是遮掩不住。他穿了官袍,在门口等着李蓉,等李蓉出来了,他冷着脸走到她面前,恭敬道:“殿下。”

    李蓉看见他脸色不善,先是愣了愣,随后就反应过来裴文宣这是演戏,她忙调整了神色,似是有些心虚上前,讨好式的拉住他,“驸马。”

    裴文宣面色不动,同李蓉一起往外走去,两人靠在一起,从旁人看来,裴文宣似乎十分冷漠,而李蓉面带讨好。

    而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距离范围内,裴文宣语气却十分温和:“有没有不舒服?”

    “又不是生孩子,”李蓉挽着他,笑着靠在他手臂上,“哪里有这么精细?而且,托裴大人耐心照顾,”李蓉一面说着,一面在他被袖子遮掩的手心用小指轻轻漫无目的地勾画着,放软了声音,“比起上一世,好得很。”

    欢爱一事,其愉悦的程度,最重要就在于男方的耐心。

    上一世的第一次,李蓉其实也没有传说中那样剧烈的疼痛,就在于裴文宣绝对的自持和忍耐。

    而如今裴文宣不仅有耐心,还积累了对于她的无数经验,又克制得当,纵有不适,对于李蓉而言,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裴文宣听着她的夸赞,面上冰冷如霜,语调里却带了几分无奈:“别惹事。”

    李蓉低头轻笑,也不再招惹他。

    两人一路行到宫里,下了马车,李蓉想去拉裴文宣,裴文宣却就将她的手一甩,直接走了进去。

    这一幕被许多官员看到,李蓉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和羞恼,也不想站在原地,赶紧往前去了。

    对于朝廷而言,三月最重要的事无非两件,科举与人事调动。

    相比于后者,科举的分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吏部说明了今年生源报名情况,便退了下去。

    等到早朝结束,裴文宣刚刚走出大殿,李明便遣了人过来,恭敬道:“裴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裴文宣得了这话,恭敬行礼,便跟随着太监一起去了御书房。

    李蓉默不作声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转身提步出了大殿。

    她刚走出大殿,就看见苏容卿在前方,他同几个官员一起,手里拿着笏板,正皱着眉头同那些官员吩咐些什么。

    苏容卿这个人,与人处事脾气温和,但实际在正事之上,却是手段强硬,极为严苛。

    当初没有注意,如今认真观察,便发现如今的苏容卿,比起她当年记忆里那个清俊出尘的少年郎,早在眉宇之间多了几分不当有的阴鸷。

    李蓉站在他身后观望他,苏容卿本同其他官员一起拾阶而下,却隐约感知到李蓉的目光,于是他回过头来,就看见李蓉站在大殿面前,目光冰凉地审视着他。

    苏容卿没有说话,风轻轻吹来,吹得他的衣摆翻飞,他凝望着李蓉的目光,像是凝固了岁月,冷寂又绵长地踏过宫门,轻轻落在李蓉身上。

    那一场对视短暂得好似无意识的走神,旁边官员有些疑惑苏容卿的止声,不由得顺着苏容卿的目光看了过去,小心翼翼道:“苏尚书?”

    苏容卿听得呼唤,朝着李蓉远远行了个礼,便收回目光,转头领着身边人一起下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道:“此案之关键,在于……”

    李蓉看着他远走而去,许久后,嘲讽一笑,转身离开。

    而裴文宣又太监领着进了御书房,李明正在练字。

    裴文宣进来恭恭敬敬叩首行礼,一贯温和的人,面上却多了几分冷峻。

    李明不着痕迹抬头看了他一眼,练着字道:“你这脖子上怎么回事?哪里抓来的?”

    裴文宣冷着脸,克制着情绪道:“禀陛下,与公主打闹玩笑,不慎抓伤。”

    李明动作顿了顿,其实他昨晚上也听到消息,说李蓉去游船,还找了些长得好看的公子作陪。裴文宣提着剑去抓奸,还把李蓉给劫了。

    这是这毕竟都是暗处打听来的事儿,他也不好直接就说,而看裴文宣的脸色,昨夜应当不是很愉快。

    李明揣测着昨夜发生的一切,思索着李蓉和裴文宣这些举动可能的意图。

    毕竟,他刚起了心思,这边就吵起来,显得有些太过刻意。可是昨夜毕竟也发生了这么多事,小夫妻或许当真吵了架,也未可知。

    他面上不动,假作什么都不知道,缓慢道:“夫妻之间,要互相忍让,平乐打小都是朕最宠的女儿,或许有些骄纵,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是。”裴文宣跪在地上,直着身子,答得十分平稳。

    “我找你过来,是同你商讨吏部侍郎升迁一事,你这位置升得太快,升迁过去,怕是难以服众,”李明一笔一划落在纸上,似是漫不经心,“你可想好应对了?”

    裴文宣听到这话,面上表情终于缓了缓,他恭敬道:“谢陛下关心,微臣虽然资历不够深厚,但是吏部之中些长辈,加上在御史台中积累的人脉,陛下大可放心。”

    李明观察着裴文宣的表情,见他提到官职便是暗喜,他不动声色,继续道:“不过你为平乐驸马,平乐如今在朝堂上得罪之人众多,吏部中许多谢家的人,你迁过去,怕是有得苦果吃。要不这样,”李明似是关心,“朕把你调到礼部去,免得受人责难,如何?”

    裴文宣听得这话,脸色便是一白。

    吏部和礼部,就算同为侍郎,却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清水文职,一个却实实在在掌管着官员升迁。

    裴文宣似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情绪,李明从福来手边接了茶,缓慢道:“你与平乐感情深厚,她督查司也需要人帮忙。朕也想过了,不如你到礼部去,多些时间帮她,你看如何?”

    裴文宣听着李明的话,脸色极为难看,可他还是忍耐住,恭敬道:“微臣谢过陛下恩典。”

    “行吧,”李明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裴文宣说着,便起身来,李明看着茶汤里的茶叶,悠然用茶碗拨弄,裴文宣僵着身子走出去,走了没有几步,裴文宣便顿住步子,似是犹豫了很久后,突然就转过身来,“哐”一下跪在了地上,颇有些激动道:“陛下,微臣求陛下为微臣做主!”

    李明手上一抖,茶汤洒了出来,他抬眼看向裴文宣,皱眉道:“你要做什么主?”

    “陛下,”裴文宣语调里全是愤慨,看不让人看到的地方,神情却十分冷静,他咬紧牙关,克制着情绪,“微臣欲与平乐殿下和离,还望陛下恩准!”

    既然李明希望他退步,那他就退一大步。

    李明不慌,他就逼着他慌。

    第114章 反攻

    裴文宣想得清楚, 其实对于李明来说, 他所做的一切, 最终目的都是在试探。

    他在怀疑裴文宣的忠诚,而裴文宣如果是顺着他的试探, 李明要和离,他就和离, 那无论如何,李明都是在怀疑着的。

    且不如反客为主, 反守为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明皱起眉头:“你要同平乐和离?朕的女儿哪里不好, 你竟要同她和离?!”

    李明越说越怒,抬手拍到桌上, 喝道:“裴文宣你好大的胆子!”

    裴文宣听着李明的话, 赶忙叩首:“陛下息怒,可文宣……文宣也是……”

    裴文宣说着,他似乎是有些难堪, 干脆直起身子来,将官服一把拉扯开来,露出自己身上的痕迹。

    肩头几乎见骨的齿印、抓痕混杂在裴文宣身上,看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李明不由得愣了愣:“这是?”

    “陛下, ”裴文宣面露悲愤,“这都是公主昨夜打的。”

    李明听到这话,一时有些尴尬了,他不由得顺着裴文宣的话说了下去:“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呢?还打得这样严重。”说着, 李明又想起来,“你没打她吧?”

    “殿下金枝玉叶,微臣不敢。”

    裴文宣听着李明的话,脸色更冷,李明知晓李蓉没受委屈,放下心来:“怎么回事,说说吧?”

    “陛下,”裴文宣说着,先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一张符纸,“此事还需得从这张符纸说起。昨夜殿下从宫中回来,微臣本去接她,结果到了宫门口后,殿下将符纸交给我,说我在外面怎能随便书写符咒,差点害她着了柔妃的道。”

    听到这话,李明皱起眉头,但他没有拦住裴文宣,只让裴文宣继续说下去:“微臣看过符纸之后,确信这并非微臣的手笔。”

    “这不是你写的?”李明认真询问了一遍,裴文宣摇头,“陛下可以请大师过来鉴别,这不是微臣的笔迹。陛下应该知道,这符咒极为难求,微臣平日公务繁忙,哪里来的时间做这种事?”

    李明不说话,只让人将符纸接了过来,低声吩咐:“去验。”

    说完之后,李明转头看向裴文宣:“符纸既然是假的,平乐为何说是真的?还说是你们一起去的寺庙?”

    柔妃指控李蓉和裴文宣私下联系弘德法师,替李川撒谎,好让他不要成婚。为此拿出了符纸作为证据,证明裴文宣联络过弘德法师。李蓉说明这张符纸虽然是真的,但是却是在寺庙中所得,以此反驳弘德法师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