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是非、黑白、上下、高低、左右、阴阳、天地、乾坤……种种对立，似乎诸天万界的生灵都要有选择，有立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原来竟是这种意思吗？

    自幼修道的霁月，不仅陷入迟疑犹豫之中。如果善恶皆是对天道的损伤，那生灵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难道归于虚无混沌本初，才是道的本质吗？

    霁月想到镇压域外魔族的佛门，分明是为了承泽大陆的安危，为了亿万万生灵的存续。可是，今日却遭灭门，仅存少许弟子。这……是善的代价吗？天道可明缘由，为何这般愚弄？

    还有他所在的道门，分明是也在封禁威胁，护佑承泽大陆，但是掌教张扶摇百岁之龄尚自苦撑，各大长老随时备战，加上千年前陨落的道门先祖，这……是善的代价吗？

    相反的，诸多恶行恶举的上界修士，也有肉身崩坏，神魂拘禁的惩戒。

    如此看来，天道不仅无情，也当真是公正得紧。

    只是，一旦这种理论被印证，那修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凡俗生灵并不会影响天道的运转，最强大者，也永生踏不出一界。

    而神境世界的修士，却有登天化仙之机，左右天道之力。

    那为何，还会有修士的出现呢？

    刹那分神，须臾茫然，仙人澜小川竟是仙法瞬展，变故陡生。

    “仙法，一日飞身诸天里，一息托迹万界中，善非善，我非我，霁月即吾！”

    身化虚影遁虚空，诸天万界无所踪，善恶黑白循法迹，问是瞬晞转道恒！

    本是手持半截天一剑的霁月，只感到手中宛若炽烈岩浆，几乎将血肉灼烧殆尽，那是仙人之力的加持，那是澜小川的术法所在。

    “这是……？”

    “想以我的天一剑对对付我，便是你最大的疏漏。这副年轻的肉体啊，足够我在承泽大陆的损耗了！”

    半截天一剑，竟是由此更迭，澜小川寄存的剑刃出现在霁月手中，割破了他的血肉，澜小川的神魂意识，也在此刻猛然冲入霁月识海。

    “可笑，愚蠢。”

    强大的仙人之魂，如同烈阳高悬，照耀整个识海空间。霁月一时头痛欲裂，难以保持清醒。

    “一瞬间的失神，刹那间的失守，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你的这副肉身，足够我使用了。哈哈哈…”

    诸天万界，以凡俗世界，修真世界，仙人世界为三个等级划分。

    凡俗生灵无法理解修真术法，以为神迹，称其为仙。

    然则神境巅峰，也只是拥有道法，而不能通达仙道，仍旧要受百年寿命之限。

    真正的仙道生灵，可以孕育生机，可以可以改变物体本质，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以拖身于诸天万界，可以齐天并日月……

    点石成金，抓风成石，飞身托迹，移形换影，划江成陆，颠倒阴阳……

    此皆仙人大神通，是凡俗生灵与修真生灵都无法理解的玄妙，那是已经涉及改变世界规则的道法，也是区别于仙凡的本质。

    澜小川的确被镇压千年，也失去了肉身，神魂更是被历代道门掌教封禁，更是有人以身勾连天雷，试图完全磨灭他的存在。

    种种境遇，换作任何修真之人，皆是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再无轮回之机。

    然而，澜小川是仙人，是超越了凡俗生灵能够理解的存在。

    即便是这种情况下，最后的力量，最后的术法，最后的谋划，也能逆转战局形势，真真如颠倒阴阳般，令人震撼，讶异！！！

    变故陡生，李庭君只是一个眨眼，身边的霁月已经换了一个人，好似超凡脱俗，周身沐浴华光，有千万条瑞霭垂下，云霞相伴左右。

    李庭君甚至觉得鼻翼之下有花香气人心脾，耳边有仙乐鸣响！

    宛若，真正的仙人临尘！

    转瞬之间，并肩战友，已成对立之敌。

    “李庭君，李剑尊，我们，终于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了！”

    澜小川淡然说道，似乎，霁月本就是他准备的，最契合的身躯。

    李庭君心中波澜起伏，谁也想不到，最终之战竟然会有如此转变，本以为会是两人并肩与仙人一战，转瞬之间，却成对立。

    “仙人！”

    不用多想，霁月已经被占据肉身，此刻的霁月，已可说是仙人。

    “仙人澜小川，上界灵境修为，能在下界得见剑尊这样的天骄，幸会了。”

    “澜小川……真是好算计啊。我猜，霁月进入封印之地，都在你的筹划之中吧。”李庭君问道。

    “如果我说，不仅如此呢？”

    “嗯？”

    澜小川神魂稳定下来，又占据肉身体魄，即便还是只能发挥神境巅峰的战力，依然是碾压李庭君。此刻，似乎胜负已定，没有变数了。

    “从我被镇压的那刻起，我就一直在寻找，能够发挥全部战力的方式。我的本体，会受到限制，仙力无法补充。所以，我一直在谋划着，与承泽大陆本土生灵融合。即便使用低等阶的元力，也能发挥神境巅峰的战力。”

    李庭君明白了，“所以，你一直在筹备着一具肉身，或者说，创造一个能够融合你神魂的，生灵。”

    澜小川道“然也，一直在释放一种信号，如果无法持续镇压我，我就会破封而出。这就让道门修士，最符合我仙道的人成为掌教，并且进入封印之地。千年来，张扶摇是第一个心神失守，并且能够与我融合的生灵。只可惜，他太苍老了，即便我能借予他二十年寿命，也无法做到。”

    “那，霁月，就是最完美的容器吗？”

    “容器？真是有趣的说法。但，也的确很贴切。到了仙道境界，肉身体魄已经不再局限于一个，只要能够神魂不灭，重塑肉身只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李庭君点点头，他经历过佛门变故，千手魔君就能够做到这种境界，是以能够理解。

    “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霁月，还活着吗？”

    澜小川轻笑道，“如果我的神魂覆灭，霁月的意识就会回返。如果霁月的意识覆灭，我将无所依存。如果我达成所愿，自会离开他的身体，而他将得到我的仙道领悟，未来必然成仙。所以，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看来，争夺成帝机缘，会让你们付出一切代价。”

    “就如同凡俗修真界对于成仙的执念一样。”

    “唉！”李庭君长足叹息。

    澜小川却是道“李庭君，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为了我天一府而战的机会。当然，我答应你的条件，依然作数。”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会杀我？”

    “你没得选择，如果我耗费太多力量，便会汲取修身神魂补充。你为我天一府而战，便会避免这种情况。而且，霁月也能安然无虞。最重要的是，能够杀死我的只有上界之物，上界之法。你的修为境界远低于我，术法神通更是下界不堪，只有剑道威力强绝，却最多发挥神境攻杀。你对上我，没有丝毫胜算。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李庭君低声呢喃，“能杀死你的，只有上界之法。那还真是令人绝望的情景啊！”

    澜小川道“到了如今的局势，你依然在想着杀我吗？”

    “没办法，对于你这种已经完全剥离感情的仙人来说，我不能信任你会遵守诺言。一旦我争夺神物失败，或者你的力量耗损严重，承泽大陆的修士还是要面临被汲取神魂的威胁。”

    “哈，所以，你仍然选择与我一战，哪怕身死道消，不复存在！”

    李庭君拈花剑出鞘，“唉。没办法，谁让我是剑修呢，月缺不改光，剑缺不改钢。我的剑道，只有一往无前的攻杀，卑躬屈膝得为人所用，我的剑，不允许啊！”

    “说真的，我很欣赏你的气魄，更认可你的天赋，如果能投效我天一府，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只可以，你的答案令我很失望。”

    澜小川轻轻负手，淡淡的仙力散发，便让李庭君不得不倒退百丈之遥。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不介意给你一个机会，让我看看，你这个下界的剑道天骄，究竟能发挥怎样的实力？”

    澜小川胜券在握，对于李庭君，他更多的是赞赏。

    李庭君闭目，周身剑境同时散发，行成充满剑光的空间，即便是仙力，在被无限压制之后，也无法承载剑光绞杀，纷纷消散。

    “剑圣修为就可掌握剑境，李庭君，你的确是不世出的剑道天骄。仙法，顽石点头！”

    再展仙人神通，仙道术法，玄妙再气。

    惊见原本死气沉沉的仙人之躯，竟然在此刻战立起来，天象星辰为之坠落，无边海底为之崩裂，茫茫海水，更是从他身体上流淌而下。

    仙人神通，顶天立地，死物化生。

    端坐在本体巨人的肩膀之上的，澜小川几乎遮掩了日阳的光芒，让整个承泽大陆，都陷入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