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八面色微凝，勉力说：“左道友，你这话未免说得有些太过！这世间，不一直是这样吗？”

    其实，他与左长生所想大差不差。

    这世道眼看越来越乱。

    千万不要以为世俗乱，宗门能独然世外，不受影响。

    世俗有英杰崛起，那必然会对天下重新洗牌。

    里头，当然包括各个宗门。

    新生王朝，肯定是充满气魄。

    若宗门敢挡，皆会被铁骑踏平。

    当初大乾崛起是如此，再往前亦是如此。

    不是没有仙宗想要站出来，控制世俗王朝。

    但，往往都会被群起而攻之，难以为继。

    “何道友，你不是认同我的想法吗？”

    “十年前与现在的世道，能一样吗？”左长生不以为然地说。

    他知道，这话太过，有些交浅言深的感觉。

    但，他不在乎。

    这里是古遗迹，是另一方天地。

    他这番话，只要何老八不传出去，自然无人知晓。

    至于，何老八到底会不会把这番话传出去……左长生觉得不会。

    他勉强算是会看人。

    他觉得，何老八不是那种大嘴巴之人！

    何老八愈发沉默。

    他对比一番十年前和如今的情况。

    那时，世道不算安宁，但终究过得去。

    这次，他下山，路途所见所闻。

    入目之处，皆是触目惊心。

    这天下怎么成这样？

    谈不上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但差不离。

    官吏不残民，已称得上一句好官。

    世家大族林立于州府之上，侵吞朝廷职权。

    宗门更是……好吧，这个不太好说。

    何老八很清楚，屁股坐在那里。

    “左道友，你这话说得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这天下，是时候该变通啦。”

    “大乾已享国祚数百年，遍数历朝历代，这国祚已算是很长。”

    何老八摇头，语气透着一股莫名情绪。

    他是大乾之人，生下来已是吴家天下。

    但，后来加入蜀山。

    他跳出世俗，成为所谓的仙人。

    可，何老八很朴实。

    眼见，这大乾天下愈来愈乱，丧乱横生。

    他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方面觉得，这大乾享这么多年国祚，该亡，让天下百姓过一过好日子。

    另一方面，是对吴家皇室的一种扼腕叹息。

    吴家出几代明君，都想要变一变。

    但，官僚集团、勋贵集团、世家大族会同意吗？

    一旦变革，那不得割他们的肉，去养那群贱民？

    自然而然，次次变革，都是无疾而终。

    甚至，有几个皇帝死得不明不白，到如今都是一桩悬案。

    什么易溶于水啊？

    什么吞服仙丹？

    什么吃虎狼之药而亡啊？

    这种人，别说是王朝精英。

    老百姓看到，都得嘀咕两声，皇帝这么容易死吗？

    唉，一旦天下丧乱，礼乐崩坏。

    如今，亿万百姓，能活下来多少？能不能活下来一半？

    这点，更让何老八揪心。

    他年少之时，曾读史，很清楚王朝末世到新朝革鼎。

    短短数十年时间，每次神州都会死无数人。

    神州元气大伤。

    左长生不知何老八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自顾自道：“我觉得，这次大乱之际！”

    “导火线是我们这遗迹。”

    左长生这话一出，立即引得何老八侧目而视。

    “左道友，这话何解？”何老八询问。

    “很简单，这古遗迹里，看样子对你们剑修好处最多。”

    “毕竟，这里有很多剑修留下的痕迹。”

    “但，有一点，何道友切莫忘记。”

    左长生脸色有些肃然，全然不复先前的轻佻无状。

    “你是说北方？”何老八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如今，神州正值丧乱时期。

    若北方妖族南下，那神州大地，岂不是……

    想到这儿，何老八居然有些不寒而栗。

    这里的北方，自然不是指北原。

    而是指，北原的极北之地——万妖国！

    据说，在北原尽头，有一座横跨整个北原之境的大山。

    此山很是壮阔，被称之为十万大山。

    在十万大山中，有一条狭窄道路。

    过这道路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这里，乃万妖国所在之地。

    此地，尽是妖族，是妖族天堂。

    妖宗林立，文化璀璨，不是大家想象中那般野蛮。

    “当然，这次，因万妖国离这里太远，一时之间，无法到来。”

    “但，等一年后，再次开启时！那时，收到风的万妖国，会对此，视而不见吗？”

    左长生脸皮微微抽动，语气低沉，“这是真龙留下的痕迹啊。”

    “况且，此地妖兽极多！”

    “各种妖兽，天然适合加入万妖国。”

    “万妖国再蠢，都不会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闻言，何老八眸子微微眯起，显得锋芒毕露。

    正道，为何被称之为正道？

    它天然处于上风，名声极好，大家都认。

    甚至，正道对头，魔道都没否认。

    即便自称圣教，它都得捏着鼻子承认正道。

    不可否认的是，正道之中，确实有许多大奸大恶之徒。

    但，正直之人，总是更多。

    若心性扭曲，不符合自身所修之道。

    这辈子，很难再有进益。

    正道之所以，被普世之人都认同。

    原因，乃正道的天然正义性。

    吃饭、睡觉、打妖族，这是最初之正道。

    很久以前，妖族是这片神州大地的主宰。

    人族沦为血食，被豢养起来。

    后，有人皇站出来，栉风沐雨、筚路蓝缕，将人族从血食地位，慢慢提高。

    直至人族，不断有先贤战出。

    如此，才有如今的人族盛世。

    妖族被赶出神州，在极北之地窝着。

    人族入主神州，直至如今。

    “他们已安生很多年。”

    “但，这次机会对他们来说一举两得。”

    “既可以占据神州，又能在这次古遗迹中，获得足够的好处。”左长生长长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