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等人,跟随东山府之主,进入了东山府的地界。
圣地治下,辖制三府。
栖凤府、东山府、残狱府,此三府当中,以栖凤府城最为繁荣,东山府次之……
而残狱府所居之地,更为恶劣,可谓穷山恶水,妖邪遍地。
与此同时,栖凤府以北,大山高千丈,左右延绵,不知多少万里长,宛如城墙一般。
只见一名老者,翻越大山而来,风尘仆仆。
他眼神之中,充满了激动之色。
而随着心绪激荡,皮肤之上,不由得浮现出青色鳞甲来。
他面色微变,连忙静心凝神,镇压体内异状。
“差点又失控了,近期愈发频繁。”
“若非小师弟及时前来接替,只怕老夫要永远沦陷于禁地之中。”
“当年误会了小师弟,他终究是我圣地之人,情深义重,救为兄于危难之间。”
老者这样想着,心中又不由得想道:“此去十二年,获益甚多,又拿到了这些情报……”
“已能凑足功勋,可以请动圣主,耗费元神本源,抄录造景之法。”
“一旦有所突破,我这异变之兆,便能镇压下来。”
他继续前行,翻山越岭,进入了栖凤府的范围之内。
前方便是府城的位置所在。
来此接应的,是他的第七名弟子。
当年他带走的三名弟子,天资极高,修为亦是不俗,堪称他的左膀右臂,可惜都折在了他乡异地,尸骨全无。
“恭迎师尊归来,元神大成,修为臻至化境!”
这位第七真传弟子,面貌亦是略有苍老,看着约莫五十出头的面貌,气血已临近衰败。
他看着眼前风采更胜往昔的授业恩师,不由得心绪万般激动。
想到十二年前,师尊作为圣地的大长老,带着三位炼气境巅峰的师兄,翻越这太玄神山,北上求法。
而圣主重伤难愈,长久闭关。
圣地之内,太上玄道至圣功,作用日渐微弱。
人心涣散,渐生争权夺势之迹象。
而自家这一脉传承,也因师尊及三位师兄离去,势微渐弱,十二年间,境遇艰难。
思及过往,不由得落下泪来。
“老七,辛苦了。”
大长老伸出手,摸了摸这男子的脑袋,看着他夹杂着灰白的头发,叹息了一声。
老七如今的年纪,已是不小,修为亦是极高,在圣地之中,地位也是颇高,却在师尊安抚之下,哭得像是一个孩童。
“莫哭莫哭,为师如今归来,谁也欺负不了你们。”
说到这里,大长老不由得左右看了眼,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一个来接为师?”
“四师兄,于十年前,强行尝试凝练元神之时,神智受创,被异种真气侵蚀魂魄,导致失控,在圣地之内,被就地斩杀。”
老七语气复杂,这般说来,不由得声音苦涩。
大长老脸色微变,终究叹了一声。
自从圣地破损以来,太上玄道至圣功作用日渐减弱。
修行越高,失控风险越大。
就算是在圣地当中,也很难避免。
“这世间的修行路,对人族而言,利弊参半……往前一步,谁也不知是新的高峰,还是无尽的深渊。”
大长老叹道:“这样的事情,老夫也见得多了。”
他声音落下,便听得老七继续说道:“七年前,五师兄也是晋升炼神境失败,从而失控。”
“……”
大长老沉默了下来。
随后便听老七继续说道:“但是五师兄闭关之处,不在圣地之中,他失控之后,横扫八方,吃了不少人,最后逃了。”
“六师兄率二十余名精锐,追击五师兄,但就此失去踪迹,至今七年。”
“咱们这一脉……”
老七不由得眼圈儿微红。
却听得大长老怅然一叹,道:“短短十二年,物是人非。”
他这样说来,又问道:“你两位师弟呢?”
老七低声说道:“八师弟炼精化气失败,死在闭关之地。”
大长老心头再次沉了下去。
而老七继续说道:“至于九师弟……”
大长老不由得呼吸都凝滞了一下。
才听得老七说道:“他在栖凤府与东山府交界处,遭遇伏杀,虽然无碍,但沾染了些不祥的征兆……为了解决隐患,已经去了东山府,得到了东山府主的帮助。”
大长老微微点头,心想这总算是个好消息。
随后便见他伸出手,拍了拍这位第七弟子的肩膀,说道:“为师如今归来,更胜往昔,咱们这一脉,将迎来更为兴盛的时代!”
“……”
老七神色忽然变得复杂,欲言又止。
大长老见状,不由得皱眉道:“又出什么事了?莫非圣主陨落,再不能替为师拓印造景之法?”
老七张了张口,终究低声道:“师尊传回来的消息,迟了三日。”
大长老沉吟道:“什么叫做迟了三日?”
老七涩然道:“三日前,圣地大殿已经通过决议,赐予李神宗造景之法!”
他抬起头来,泣声道:“圣主伤重,每次拓印造景之法,都要伤及本源,近期很难再进行一次拓印……恐怕要等三年之后!”
“什么?”
大长老露出惊色,怒道:“三年?以老夫眼下的状况,不用半年,就无法维持住了!这岂不是将老夫活着的希望,赐给了那……谁?”
他脸色难看,缓缓说道:“李神宗?十二年前,老夫离去时,那个声名初起的后辈小子?他那时候晋升炼气境,才有多久?时至今日,又能有才几斤几两的分量?就凭他,也配与老夫争夺造景之法?”
“李神宗……”
老七神色凝重,说道:“此人天生道体,百脉齐开,窍穴全通,乃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入圣地之后,得圣主万般器重!”
迟疑了下,老七又道:“而且此人,修为一日千里,没几年就修至炼气境巅峰。”
“传说他当初修行太快,有极大缺陷,更是为了避免失控,强行拔除了一身的真气种子,自废修为!”
“圣主对于此人,更为重视,亲自赐下新法,让他重新修行,再登巅峰之境!”
“尽管自废修为,重头再来,但他依然稳坐栖凤府第一人的宝座!”
随着老七的话,便见大长老脸色变得更为阴沉。
“就因为此人,足够出色,便将造景之法,提前赐予?”
大长老缓缓说道:“圣地论事,可不只是看天资,更要看品性!这么多年来,失控的天才不少,成为劫烬的奇才更是不少……他又有什么功绩,也配得造景之法?”
老七神情愈发复杂,低声道:“在圣地三府范围之中,此人确实战绩显赫,斩杀了不少强大妖邪,以及各方劫烬高层……单是栖凤府内的劫烬,被定为副教主的,死在他手里的,就有两位!”
迟疑了下,又听老七说道:“更重要的是,他在栖凤府城以东,凭着一己之力,封堵了一座禁地!”
气氛沉寂了下来。
大长老终究低沉着开口。
“那造景之法,老夫是没希望了?”
“再等几年……”老七涩声道。
“老夫等不及了。”这大长老继续说道。
“不然,请来李神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您多年之功绩,请他让出这一次的造景之法?”老七出声道:“下一次,以您老的功绩,再让给他?”
“修行之路,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慢,终生慢。”大长老缓缓说道:“伱觉得,换作是你,愿意答应吗?”
“……”老七沉默了下来。
“换作老夫,也不可能答应的!”
大长老语气森冷,缓缓说道:“老夫归来的消息,多少人知晓?”
“除弟子以外,唯独圣主。”
老七说道:“圣主赐下造景之法后,已经再次闭关了。”
大长老叹息一声,伸手抚摸了下老七的脑袋,道:“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师尊言重,您老翻山越岭,为圣地办事,深入禁地,才是真正的劳苦功高……”
老七满面羞惭,颤声道:“是弟子无能,根据古法培育出来的传讯鹰种,仍然没能完全复刻五千年前的雷信鹰……否则提早数日,在大殿决议之前,送达消息,想必圣主也会将造景之法,传于师尊的。”
“是啊。”
大长老感慨了一声,眼神骤然冰冷,森然道:“你为什么这样不中用呢?”
老七心中大惊,正要抬头看去,后脖颈却骤然生疼。
只见大长老满身青鳞浮现,眼眸幽暗深邃,冰冷至极。
他的手掌宛如利爪,抓住了老七的后脖颈,尖爪锋锐,鲜血横流。
他提起了手中的第七弟子,眼神之中,没有了半分宠溺。
只有怨恨与愤怒,以及对于鲜血的渴望。
“师尊……”
老七张了张口,眼神之中满是恐惧。
他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将自己视如己出的男子,竟然要杀死自己!
他更无法想象,这个为了人族,奋力拼搏,甘愿深入堪称九死一生的禁地之中,只求圣地安稳的大长老,竟然也有完全失控的一天!
“老夫原本不用这样的……”
大长老心绪激荡,看着手臂上的青鳞,再也没有了镇压异变的念头。
祂森然说道:“是你们逼着老夫,走入绝境的!”
祂张开血盆大口,满嘴尖利獠牙,咬断了弟子的脖颈,大口吞吃着血液。
祂吸干了这具躯体,只觉自身的体魄,似乎变得更加强壮。
祂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干尸,似乎恢复了一丝清醒,眼神之中掠过了一抹悲哀之色。
祂不由得蹲下身子来,嚎啕大哭。
发出来的声音,却如猛兽悲鸣。
“我……”
大长老声音如金铁摩擦一般干涩,颤声道:“我的徒儿……我只剩一个徒儿啦……”
他泣不成声,浑身颤抖。
他伸出已经变成利爪的双手,触碰着徒儿的干尸。
心中忽然升起万般愤怒,怨恨之气,蒙蔽了双眸。
“是他们要害死老夫,所以是他们害死了你!”
“老七,为师一定替你报仇!”
“你让为师,变得更强!”
“为师替你杀光仇人!”
祂双爪扯开了老七的胸膛,一头扎了进去,将五脏六腑,吞吃一空。
——
与此同时,东山府当中。
跟随府主,走了一日,临近夜晚。
却发现前方迎来了一个男子,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模样。
此人背负长剑,神色肃然。
一袭白衣,颇有飘逸之气。
这个诡夜时代当中,只有弱肉强食,最为常见的,便是蛮横的武夫!
倒是很少见到有这等风采卓绝之人。
也足以凭此判定,此人绝非凡尘之辈。
“这位是圣地大长老的第九真传弟子,名为傅仲。”
东山府主这样说来,出声道:“他见过浊灵公,而且还中了浊灵公的手段,至今伤重,纠缠不断。”
那人临近前来,施了一礼。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东山府主的身上,稍微点头。
旋即看向陆公和林焰,眼底深处,审视的意味,一闪而逝。
随后便笑着道:“庙祝炼神,栖凤府有史以来第二位,陆公之名,久仰了。”
“凡夫俗子,一步登天,只是捷径,修不成法力神体,终究是残缺的炼神境。”
陆公微微抚须,说道:“比不得九公子,将来有望以武入道,成就货真价实的炼神境。”
“陆公过奖了。”
傅仲这样说来,又看着林焰,道:“这位就是无常巡察使么?年轻有为,冠绝当代,无论三府之地,还是圣地俊彦,无一人可以与你并肩,傅某也是久闻大名了!”
“傅先生过奖。”
林焰这样说来,道:“您出身圣地,修持新法,所学乃是三府至高,到了如今的境界,想必炼神境不远矣……”
看似不远,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迈出去,需要多久,没有人知道。
这一步,也许是深渊,也许是神台。
“行了,客套话不必说。”
东山府主摆了摆手,说道:“本座也是快死的人了,时日宝贵得很……陆兄赶紧出手,找到浊灵公的踪迹!”
他这样说来,吐出口气,说道:“这是三千年前的盖代强者,掌握福地,一方霸主,祂遗留下来的恶念入了我东山府,若不清除掉……本座死了也不能安心!”
“知晓了!”
陆公偏过头,说道:“阿磊,准备拘魂!”
林磊神色肃然,点了点头。
而林焰也默默取出了那一张神弓。
旋即就见陆公,法力运使,落在傅仲的身上。
半晌沉寂。
傅仲脸色逐渐苍白。
陆公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过得半晌,才见陆公低喝一声,道:“差不多了。”
随后便见林磊挥出长鞭,打在傅仲的脸上。
傅仲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条红痕。
但在他脸上的红痕之处,却有一缕微弱的神力,连接着林磊的长鞭末梢,仿佛无形的丝线。
“拉出来!”
陆公出声道:“无常,用神弓把这一缕神力,给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