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实力的装逼，其实真不太容易让人讨厌。
如果这人还是自己徒弟，那甚至还挺爽的。
反正红龙从高高在上到主动邀约，也就是李颜一张画的功夫，谁知道过段日子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杨成章自己不怎么碰互联网，为了自己这位好徒弟特地让儿子帮他整了个微博号，也不认证，就偶尔看看李颜又有什么新事迹。
说来也惭愧，做了李颜这么久师父，也听着新北一中的校长老师介绍过，他最终还是在微博上全面认知了李颜到底有多牛逼。
靠的主要是各大官媒的宣传与评论区长篇大论科普的粉丝们。
隔行如隔山，其实李颜这种全能战神很容易被低估。
写文的不知道青信奥国际赛第一名的含金量，OIer也不懂天星文学奖的份量，不了解网文行业的也不知道李颜这本书的重量。
最容易得到肯定的，其实是某一细分领域做到极致但是其他方面平平无奇甚至存在明显短板的。
你超凡脱俗的那部分，我可以膜拜，但你平凡甚至拉胯的那部分，还能给我一点心理安慰。
放在学生时代，最典型的就是“虽然你年级第一，但你体育不如我啊”。
总而言之，自己所擅长某个领域的大佬，夸起来是没啥心理负担的。
甚至要铆足了劲告诉大家，他有多厉害，就等着一句：
“你能知道这些，你也不赖啊。”
然后就嘻嘻哈哈挠着头：“哎哟没有，比起XX差远了，我也就是懂一点。”
全能战神就不好夸了，如果他在你最擅长的地方都比你牛逼，那岂不是被全方位爆杀了？
所以很多人一边会以细分领域的高标准要求全能战神，一边又看轻自己不熟悉的技能。
但只要牛逼到一定境界，牛逼到大家不愿意比较，而是好奇乃至欣赏的时候。
全能战神的优势就凸显了。
每个牛逼的领域都在加成另一个，给人以一种上限无穷尽的想象空间。
在此刻的杨成章眼里，李颜身上“没有不可能”。
对于他下一张画的期待，已经不仅仅依托于他所了解的李颜的绘画实力。
“那我等着看看。”杨成章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那我回個电话，把这顿饭给拒了，现在这个点还不算太晚。”
“没想到我会拒绝吗？”
“伱这小子干的事情，我都很难想到。”
打完电话，杨成章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师父，说起来，红龙这么主动，有没有提过那位沈先生的信息？”
又是一个没想到的问题，杨成章笑呵呵地坐在李颜隔壁：
“这么在意？”
“知己难求。”
“买张画而已，算不得知己。”杨成章摇摇头，“还是说……你有什么感恩之心？”
“那倒没有。”李颜连连摆手，“我这画以后大概得升值，我感恩个什么劲？”
真要感恩，对肾虚公子那才叫感恩。
毕竟没有人家这个黄金盟，李颜的能走到哪还未可知。
说不定真就出师未捷身先死，成为李某以后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等他日功成名就，直接发一条微博：
傻逼网文。
所以，感谢肾虚公子。
只是肾虚终究没在李颜完结的时候出现，李颜绝对不是指望他再打一个黄金盟，而是真心想跟他互动互动，情真意切感谢一番。
没想到，肾虚连qq都不登录了。
可能实习去了吧。
“其实基本信息还是有的，跟我之前说的一样，买家就是临江本地一个富商的儿子，快三十岁了没结婚，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
李颜突然有种奇特的感觉。
似乎对于自己这张画被如此买家买走，有了点……不爽？
前边还当知己来着……人的想法还真是瞬息万变呢。
杨成章毕竟人生经验丰富，敏锐地捕捉到李颜情绪的微妙变化，便说道：
“倒也别太在意，他一直活跃在古玩市场，买过不少老货，虽然购买目的性不强，但也确实看不出审美倾向，算是个不那么专业的收藏爱好者，但也不是纯粹为了满足自己的审美。这种人眼里利益居多，你跟他聊画，大概率他跟你分析的都是些增值潜力一类的东西。”
“注重这个的人，干嘛要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画家作品？”
“嗯……”杨成章沉默了。
好心好意劝慰你，你小子还纠结起来了？
不管咋说，肾虚是临大学生，明显跟这个沈公子重叠不上。
那也没啥好了解的了。
从这次绘画拍卖的事情里，李颜收获最大的是一个经验：
投入了真感情的画，别卖。
杨成章本来想请李颜吃个饭的，但是李颜可能受了肾虚公子就此擦肩而过的触动，表示想回去跟舍友们联络一下感情，师徒俩也就道了别。
当李颜提着炸鸡汉堡回到宿舍时，刚打完球回来的李若飞眼睛都直了。
“我靠，我刚刚吃完饭！”推门进宿舍的林恒看傻了。
“啃个鸡腿喝杯可乐。”李颜招手。
“会胖的！”说是这么说，林恒还是开开心心抓起鸡腿就啃。
待在宿舍里的陈凡很明显感受到，李颜出现与离开，这个宿舍完全就是两个氛围。
403的主心骨，其实就是他啊。
……
“想什么呢？”刚洗完澡的李若飞准备洗衣服，看到李颜站在阳台发呆。
夜幕降临，学校里的灯亮得晚，阳台外边其实没啥好看的。
没有焦点，方便思考。
“我在想，今天回来这么一会儿，反而真让我有了点要离开的怅然。”
比较文艺的东西，确实适合跟李若飞分享。
“会舍不得吗？”
“不会。”李颜轻声道。
这个回答稍微出乎李若飞意料，不过他很快表示了理解：
“因为你一直都在向前跑，被抛下的风景，没有留恋的必要。”
“那也不能这么说。”李颜轻笑，“不会舍不得，也不代表就需要否定。”
“我总会想起你第一天来宿舍的样子。”李若飞一边把衣服放进洗衣机一边说着，“当时青伦直接过去拍你，还说你很结实，我当时就在想，有个会打球的舍友了吗？”
李颜笑道，“当时可不会。”
“后来你说你是体育生，我对你非常好奇，因为我那时候觉得……咱们是同类。”
李颜看了李若飞一眼。
“后来发现你会写文章，我还在想这也太巧了，都姓李，都会写文，还都喜欢运动，水平也都不错，一起进了零班的403宿舍。我那会儿挺开心的。”
李若飞放好了衣服，并没有急着启动洗衣机，而是继续说道：
“再后来，我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李颜，我只能站在屋顶看看月亮，你是能摘星的人。”
够文艺的哈兄弟。
这种类型的话李颜写得出来但是说不出口。
不过这会儿李若飞说得很真诚，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于是李颜伸出了手，跟李若飞来了一个篮球赛约定好的交流手势，最后一拍掌。
“你可得让我们看看，传奇俩字怎么写啊。”李若飞笑了笑，按下洗衣机按钮。
“你俩聊什么秘密事件呢？”林恒拉开窗探出头，吓得李若飞一巴掌就拍洗衣机上了，“老颜，问下你五一安排？”
“跟黄总去上京。”
六个字，信息量有点大。
林恒叹了口气，“行吧，本来想着宿舍组织一趟旅游，为《我当李颜舍友那些年》取取材，看来是没机会咯。”
这骚包……
“那你五一岂不是也不跟韦学姐约会了？”朱青伦突然开炮。
“我什么时候……”李颜自己闭嘴了。
就算咖啡厅不算，书店学习不算，元宵节那还说不算约会，实在是太过欲盖弥彰了。
“最近有跟韦学姐……”朱青伦继续发力。
“没有。”
“哇靠无情。”林恒摇头叹息。
李颜没说啥，打开“河图系统”聊天群，准备继续解决难题。
然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韦韵之qq的资料。
里边还真没写生日。
少女给他过了两次生日，留下了惊艳记忆，补了蛋糕，送了照片……他竟然还真不知道韦韵之几月几号生日。
自己没想着过生日，也就不会在意别人生日是几时。
姑且……问问吧。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十二月十七日。”
秒回，非常好。
“初三了还能这么玩电脑？”
“周末！这是重点吗？”
李颜似乎能想象到小美女皱眉的样子。
“阳历？”
“嗯，跟你中间隔了一天。”
“你都不说，qq也没记录。”
“被人知道了会有很多礼物，有点头疼。”
嘶……这妹子深谙装逼大法啊，连李颜这种功力深厚的都给晃了一跟头。
“那你咋也不跟我说？”
“你也没问呀，你问了我必答。要是主动跟你说我生日，不就跟讨要生日礼物一样了吗？你又不喜欢过生日，大概就不会留意别人的生日。所以你今天问我，我还挺开心的。”
卧槽，四连盾反环环相扣。
“那我记住了，有点巧又不够巧，要是我晚一点或者你早一点，两天连在一块就好了。”
“为什么好？”
……李颜，口无遮拦！
眼看李颜好一阵没回复，韦韵之又发来一句：
“我不是说不好的意思哦。”
算了，下一个话题吧。
“我五一本来想着找你的，但是太忙了，要去一趟上京。”
李颜完全没意识到这种“本来想找你”的话其实很尴尬，别人不好回复，他只是单纯觉得在陈述事实。
“那下次有空的时候记得找我。”
“应该得六月以后了。”
“六月二十号之前可以见一面吗？”
六月二十号……中考的日子。
“可以，如果我能成功的话。”李颜刚码完字还在犹豫，手指却已经把信息发了出去。
他跟韦韵之交流的时候总是想什么说什么，这次的意思也很明确——如果失败了我可能就没啥心情去见你了。
“好，那到时候见。”说完韦韵之的qq就暗了下去。
完全无视了前提啊……
还是说，小美女的意思是李颜不可能不成功？
也对，我不可能不成功。
“老板们都是没假期的吗？”在去往上京的飞机上，李颜问旁边一脸疲惫的黄展。
“有是有，但不会在五一。”黄展一上飞机就开始闭目养神，回答得都有气无力。
“老板的假期由自己确定，不需要跟节假日重叠，是吧？”
“你还会羡慕这个？你可是学生时代就自由了。”黄展笑。
“这种自由算什么自由。”李颜喝了口茶水，“真正的自由是任性。”
“你对自己的认知是‘不任性’吗？”
“我当然不与大众相比。”李颜沉默了会儿，“我并不喜欢考虑太多……别人的事情。”
“例如？”黄展好奇。
“人情世故。”李颜叹道，“我知道这玩意儿很重要，我今天能坐在这，多少也是有各位领导的支持与帮助。他们的帮助自然不是白给的，包括这次去上京也是，光靠一个想法与某些基础研究，可要不到人家的支持。”
“又是那种感性跟理性的碰撞是吧？”黄展又闭上了眼，“少年心气最容易这样，心里想着浪漫想着理想，到了现实却发现有些东西逃不掉。在商言商，别跟商人聊理想；做领导的，也自然希望你能给他提供价值，包括你本身具有的价值，以及一些……情绪价值。”
他突然皱了皱眉，吸进一口气半天不吐出来，然后悠悠道：“毕竟是人嘛。好在你小小年纪，倒是理性得很，很多大学生这会儿都比你幼稚。”
“幼稚也不一定是坏事。”
黄展睁开眼，“看自己追求跟条件吧，有些人不那么需求物质，甚至可以接受不成功的人生，他自然可以一直幼稚下去，最终惹得我这种凡夫俗子羡慕不已。但要是有点需求……就要小心幼稚的反噬。”
“您说自己是凡夫俗子，妄自菲薄了哦。”李颜笑，“我倒是没想那么复杂。”
“嗯？”
“我就是觉得，只要足够牛逼，人脉这件事，就是别人来找我，而不是我去找别人。”
“是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
“我要实现。”
黄展欲言又止，喝了口水。
“我也算验证了一下，身为一个足够牛逼的初中生，教育系统还是对我非常友好的。”
“那何止是友好。不过每次听你提‘初中生’这三个字……我总是有点不适应。”
“我看您最近也没怎么把我当初中生，甚至没怎么当学生。”
“那是自然，”黄展笑道，“你是合作伙伴嘛。”
李颜又把话提扯了回去，“说起来，有句话叫昔日的我你爱搭不理，明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也没人对你爱搭不理吧？”黄展感受到一股中二气息扑面而来，心里却有些舒服。
少年意气是一盘珍馐来的，谁不乐意看啊。
“管他呢。”
“有信心吗？”黄展突然一脸认真地问道，“项目目前的进度，我觉得不太乐观。”
“信心这种东西就不用问我了，我不会做任何没有信心的事情。”李颜调整了座椅，半躺上去，“再难，我也攻克它。”
“这次去上京，我也觉得不太乐观。”
黄展总是不太在乎商业竞争之类的事情，他本质上是个理想主义者，总觉得做手机是改变人类未来的事情，所以如果有志同道合之人，他完全可以倾囊相授。
技术型人才的一大特征。
希望“共同进步”。
结果就在他自己因为创族w8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曾经跟他长谈手机制作并准备入股创族的老雷——一位黄展很认可的天才，成立了自己的科技品牌，看来也想在手机制作上分一杯羹。
黄展做了这么久的老板，这会儿才知道啥叫“商业机密”。
所以他没有之前那么强大的信心。
“没事。”李颜摆摆手，“我知道的，商业竞争摆在那，看不了就看不了，来上京找这些手机厂商就是个技术交流，人家不乐意开放，那后边就不给他们合作机会嘛。”
不给他们合作机会……不是你来找人家合作的吗？
黄展哭笑不得。
“黄总，兴奋点。”李颜闭眼躺着，嘴上却说着激励的话，“要有一种我们可以改变历史的决心。相信能做到，才有可能做到。”
好小子，渐渐展露本性了啊。
之前李颜给他的印象太成熟了些，深谙人情世故，很懂分寸讲礼貌，做事情也很合理，天天提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靠谱。
那反而让黄展有点慌。
这个项目靠不靠谱或许是次要的，概念项目重点在于生命力。
这个少年越狂，黄老板越开心。
“那去上京的重点……”
“卫德地图。”李颜顿了一下，“我需要他通过探讨合作可能性的方式，让我确认一些技术上的难点。”
“那岂不是……”黄展想起了老雷，“偷他的经验？”
“什么偷经验不偷经验的。”李颜皱眉，“这是一次思路的碰撞，我会给他我的想法，然后我们就这个想法进行探讨。卫德也不是没在菠萝手机上搞过软件，纯粹就是个不好用的工具。我还怕他偷了我的想法自己暗戳戳找手机厂商打配合去咧，我的想法可值钱多了！”
“那要是他真不合作……”
“我也没指望他直接答应合作，只要先种下一颗种子，等待发布会之后开花结果。”
“你这会儿又挺理想化的……”黄展能预料到未来可能存在的种种隐忧，毕竟李颜这个概念没有成品，没有知识产权保护，谁都可以自己搞合作。
最糟糕的情况，李颜最后可能就只是一个“创意提出者”。
“核心的东西，当然要自己捏在手里。”李颜说得轻松。
“现在这个进度……可说不上什么核心技术。”黄展今天比较现实，也比较悲观——或许悲观本来就是现实的底色。
“我知道，但是一个月还是能干不少事情的。”
“一个月……”黄展没有继续说打击李颜信心的话，“现在的难点主要在哪里？”
选择了相信，那就相信到底吧。
“整合与品质提升。”李颜语气也变得很严肃，“我一直很明确我要展示的东西，不是一个能直接商用的产品，里边存在许多形式主义，所以目前的难点已经不是某些难以攻克的技术瓶颈了。”
“是如何更好表达你的所思所想，也就是概念？”
“嗯，”李颜突然打了个呵欠，“再说吧黄总，等这趟聊完，我心里会更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