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的逐渐放亮,早起讨生活的砍柴人沿着铁路线往奉天城走去。
他惊讶的发现平时都不见人影的路上现在多出了许多荷枪实弹的哨兵在四处巡逻着。
一旦有人试图靠近,他们便会立刻进行警告,如果三次警告之后仍然靠近,那么他们就会开枪驱离。
至于是打到你的头,还是打到你的胳膊,还是废你一条腿?
这就要看他们的心情和执行力度了。
卖柴火的大爷没有理会这些人,他只是默默背着背上的干柴,加快自己的脚步。
今天得把柴火和火柴全卖了,小儿子快娶媳妇了,得多多少少攒点彩礼钱。
当他走到铁路桥边上的时候,被那些哨兵客客气气的请求绕道而走。
他望向那座铁路桥,却发现桥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了一地的血迹和还散落到周边的车厢残骸。
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从惊讶中走了出来。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路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哨兵。
奉天城内的各国领事以及报馆的人员都在半夜就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爆炸声了。
有些想一探究竟的人跑出城门,发现还有着细微的啪啪声,十分类似于枪响的声音。
而在半个小时之内,奉天新任省长刘尚清便集结城中部队,坐着快车迅速向西边驶去。
这一番异常的举动,让很多潜伏在这里的,合法或非法的谍报人员都预感到有大事发生了,以至于一夜未眠,许多人熬了个通宵,去上班时都顶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
他们开始纷纷发动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到处去打听消息。
张汉卿与刘尚清的屋子里面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都是来千方百计打探情报的。
但所有的奉系高层人物全都闭口不谈今天凌晨时分发生在城外的那起爆炸事件,像是被下了封口令一般,顾左右而言他,让他们静等消息。
不过他们对于日本代表的恶劣态度,倒是让一些人有了猜测。
很快,《东北日报》就在头版头条上刊载了特别劲爆的消息,这使得原本就十分畅销的报纸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就卖到了脱销。
报童手上刚从报社拿到报纸,便被蹲守在路边的人夺走,小背篓子里面全都是他们丢下来的银元。
报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但管他呢,只要自己能够拿到钱就好了。
《东北日报》在几个小时之内就加工出了整整四大版面的爆炸事件解析,其中有不少都是郭正弘亲自操刀的。
由于《东北日报》属于是奉系官方的报纸,说话必然正式一点,并没有直接点明是关东军所为。
而是说有日本嫌犯河本大作一名于现场捕获,同行者还有关东军守备队长东宫铁男大尉。
其余试图冲击现场之匪徒,皆身着关东军军服,现已被击毙。
张雨亭下野乘车过程之中遇刺的消息就这样被达到光速的电讯速度传播到了大江南北,国外主流媒体也是纷纷转载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各国的政要人物都对于日本军人的大胆狠辣惊讶不已,随后便是闲的没事干,在国联会议上向着日本代表日常施压,质问他们如何解释这一野蛮行径。
国联的日本代表被问的哑口无言,因为他这事儿也不知情。
自己上班的时候国内传来的消息还是一片安好,结果他都还没得到消息,这帮子人就先他一步知道了详细的过程。
而且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怎么抠下去都抠不掉的那种。
一时间,整个夏国南北的报纸全都在讨论这一视夏国国威于空气的行为,其中骂的最狠的则是东北的那些小报。
他们都是提前得到了官方消息,许多甚至是直接官方出钱买了通稿,战斗力自然杠杠的。
而后面跟上的许多民间报纸则是因为和日本报刊的竞争关系中败下阵来,早就看这些日文报刊不满了,这次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大家还不一块上?
郭正弘拿出了给自家上司写工作报告的劲头,平均一天写八篇文章,吃饭都是让别人送进来的方便面。
简单嗦两口之后便加紧赶稿子,发表在不同的报刊上,光是这几天的稿费收入就已经不菲了。
如果说给《东北日报》之类的官方报纸写的通稿还都是中规中矩,说话官里官气的。
那么寄给那些民间报纸的通稿就显得火药味十足了。
直接就质问关东军是不是想要使奉系内乱,然后在东北的土地上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呢?
进而联想一下关东军是不是已经有了自立之心呢,他是不是要和日本军部和内阁正面对抗呢?
毕竟田中内阁可是一向主持不干涉政策,这一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九国公约,是视国际法理于不顾。
总而言之,这一次,大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想怎么喷就怎么喷。
顺风仗都不会打,那你还学个屁的新闻学呀!
田中内阁此时不得不让外相币原喜重郎重出江湖,主导舆论。
币原老毕登听到这件麻烦事之后,连忙摆摆手说自己不想趟这趟浑水。
你们说让我过来填坑确实没毛病,但没跟我说这坑下面通的是马里亚纳大海沟呀!
这明显的逆风局,你们怎么还敢让我上来当替罪羊?
但考虑到外交口确实人手紧缺,连国内自己都有人在传一些谣言。
说什么田中首相和军部达成了协议,让自己家在东北谋取利益之类的小道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连田中义一自己都快相信了。
难道我真的是通夏分子?
在年轻的裕仁天皇站出来劝说之后,币原含着泪开始进行填坑洗地工作。
他先是加强了国内的新闻管制工作,不允许一点负面新闻出现。
特高课开始了行动,将这些传谣的人全都逮进了东京的牢子里。
那里面可关着不少的政治犯,许多人天天在监狱里面坐而论道,相互辩经,反而让他们有了一种更加靠近真理的感觉。
可当这些人投进来之后,大家询问他们为什么而进来,得到的答案是嚼舌根,难道现在特高课连日常生活都要管了吗?
不光那群政治犯十分的疑惑,特高课也是异常的头疼。
查来查去之后,这个消息的源头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特高课这几天忙的脚不离地,连下水道里的老鼠都要抓出来拷问一番,但丝毫没有第一个人的线索。
毕竟这很明显是军情二处驻东京行动处的手笔,他们在国内汇集了下九流等种种行业的机密,各种改头换面的神奇方法在内部都已经广为流传。
毫不夸张的说,给他一个厕所,让他在里面待15分钟,他能够营造出来这个厕所吃了八个人的假象。
你想要在此时的东京里面寻找出来,已经变换过五次身形和服装的特工,几率可能比买彩票的时候随便买了20注,结果全中了大奖一样高。
你要是真的能找出来,只能说你比福尔摩斯还要明智小五郎,干脆全国的警犬都下岗得了,让你一个人闻遍全国,就可以找出罪犯。
紧接着便是币原发表了严正声明,指责是夏国朝廷方面主导了这一次的事件,并且将脏水往无辜的日本政府身上泼。
不过,这一份声明的含金量嘛,基本上等于从银器店的下水道里面淘金子,一点都没有。
毕竟人家现在都已经把关东军的军官都抓起来了,那两个大活人都还在这里,还有好几卡车的尸体,总不能够说他们特地找了死刑犯,穿上关东军的军服来假扮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那么反而想询问一下贵军的军纪竟然如此败坏,同时丢了100多套的军装和装备,竟然毫无发觉?
那么,贵国的国民能够信任这样的军队吗?
而在东北的舆论场上,拿到资金的日方报刊也开始火力全开。
《盛京时报》更是一天加印了三版不同的内容,大量输出无用信息,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编辑的臆想。
同时,关东军又制造了两起小规模的爆炸案,在现场丢下了几套中央军的官服,试图坐实朝廷方面的插手。
《盛京时报》更是十分的配合,发表了题为《便衣队爆炸火车站,重要人物受伤不少》的文章,认为此次作案的人和之前爆炸案的主使均出自朝廷之手。
而《盛京时报》的主笔菊池贞二也多次撰文抨击奉系政府,指责他们信息不够透明化,竟然不追踪报道爆炸案的调查结果。
真的是,我哭死他,竟然这么想把必要的证据放出来。
我懂了,菊池贞二先生一定是隐藏在日方之中我军的卧底,那么就随他的愿吧。
看着舆论发酵的差不多了,《东北日报》再次抛出了重磅新闻,真凶已经查明,竟然是他!
配图便是当天夜间随军记者拍摄的照片,正是河本大作和东宫铁男以燃烧着的火车车厢为背景的照片。
这下好了,百口莫辩,踢馆踢到铁板上了。
打蛇嘛,就要打七寸,尽管你是八岐大蛇,但是我可是有整整九个版面的照片与报道,请问阁下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