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着上身的人影落到拍卖台上。
阿古纳站在沐善面前,手持幽冥阳火枪,紫眸里似乎同样燃烧着烈焰:“老子不是告诉你把那块儿破骨头扔了吗?你怎么还留着它?”
“你竟敢侮辱吾主?”
沐善像是被戳到痛点,本就狰狞的面容更加扭曲,闪身掐住阿古纳的脖子。
阿古纳梗着脖子吼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子白养你那么多年了!”
沐善红眸里又闪过一道白光,原本收紧的手顿住了:“你认得我?可是……我不认识你。”
云舒玉站在雅间里看戏吃瓜,身旁站着沈岚雪。
除了阿古纳,雅间里的其他魔都没下去。
隔壁雅间里,一个红头发大乘初期的女魔侧躺在榻上,甚至还在吃侍女喂到嘴边的浆果。
见有人瞧过来,女魔冲着云舒玉抛了个媚眼,吓得云舒玉立马收回视线,悄悄看了看沈岚雪——很好,表情很正常,不对……拳头攥得有点紧。
云舒玉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直接在沈岚雪脸上亲了一口。
很好,这回拳头松开了。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沐善疯疯癫癫的表情都正常不少,但言语上还是有些神经质:“你是谁来着……我记得我没给你发过帖子……我不认得你、我不认得你、我不认得——”
“阿格日。”
在魔界,阿格日作为名字的寓意是——“自由飞翔的炎鸟”。
炎鸟作为一种通体银白,但双目血红的魔兽,最大特点就是漂亮,用途大多是被圈养起来赏玩。
阿格日。
他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混乱的、像是蒙了一层雾的大脑翻出久远的记忆。
上一次有人叫自己阿格日,还是在八百七十四年前。
他哄骗极怒城城主之子,让他带自己出去,而自己……却把他带到了附近的沼泽林。
在一众各怀心思的极怒城里,不知为何格外天真的幼崽选择相信自己,因为自己是他最喜欢的魔奴,哪怕血统卑贱也执意为自己赐名“阿格日”。
可是他既不是炎鸟,也无法自由飞翔。
“阿格日,你要带我去哪啊?”
黑发紫眸的幼崽眨着水汪汪的眼睛。
“主人,奴带您去一片盛开紫灵花的地方。”
然后呢?
自己把年幼的主人推进沼泽的泥潭,又硬生生切断身上的奴契,差一点走不出沼泽林,出去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极善城。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幼崽的脸了,去沼泽林前,他特意把幼崽身上的纳戒骗了下来,又亲眼看着幼崽沉没在淤泥里。
幼崽的嘴被淤泥封住之前,他还在喊——
“阿格日,救我。”
沐善捏着阿古纳脖颈的手越来越紧,可看见阿古纳窒息的表情又惊慌地松手:“阿古纳……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么!我亲眼看着你死的?!”
阿古纳偏头咳出一口鲜血:“你果然是疯了。呵……我们早就见过了。”
沐善冲过去捧住阿古纳的脸仔细打量,指甲都陷在阿古纳的皮肉里:“你怎么……你怎么长这么大了?你不是应该死在那片泥潭里吗?!”
云舒玉听得荷花酥都掉地上了,这就是阿古纳嘴里的……从小相识?
这怎么感觉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啊!
“我看着你死……”沐善松开阿古纳的脸,看着指甲缝儿里的肉丝怪叫一声,“啊——吾主!”
破碎的记忆浮现,愤怒、惊慌、暧昧、潮湿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
“阿格日,其实那天我知道你要逃走。炎鸟有着洁白的羽翼,红色瞳孔里满是对天空的向往,它不应该被囚禁在笼子里……一生只能供人观赏。”
“阿格日,你杀我,我不怪你,换做我只会比你做得还绝。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毫不犹豫地推我下去,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阿格日……不,阿善。你能不能和我走?我可以在罹天宫为你谋一份好去处,你不要待在极恶城了,这里的魔最后都会走向自灭。”
“阿善,你把那块儿骨头丢了,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你要赶我走?老子……好、好、好,走就走!就当这么多年的情谊和资源喂了狗!到时候你别求着我回来!”
“心狠手辣的王八蛋!”
沐善抹开脸上的血泪,冷笑道:“呵,我不过是给你送了张帖子,你竟真巴巴的过来了……”
阿古纳抬起手,想摸一摸沐善脸上的伤口,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肯治好……
下一秒,阿古纳被一掌击飞,飞到入口处生死不明。
出手之后,沐善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低声唤了好几下“吾主”,脑海里却没有人回应他。
一阵戾风传来,魔气汇聚的长矛插在他的心口。
“哎呦,下手真狠,你不怕那儿姘头被你打死吗?”红发女魔站到沐善对面,吹了吹手里的葡萄一把捏碎。
红发女魔身边还站着七个魔修,修为都在大乘期,而这些魔修正是各个城主派来的下属。
沐善此次拍卖会筹备了将近五百年,特意搜罗了这些城主必须要的、苦寻不到的天材地宝,还放出消息,就是为了拍卖会上能钓来更多的“鱼”。
就算那些城主不屑于来,那么他们为了这些天材地宝不被人夺取,肯定会派来自己的得力下属。
那些下属就会成为魔神最好的养料。
云舒玉站在雅间里继续看戏,开了个法宝才和沈岚雪传音道:“师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您说我们是哪一种?”
沈岚雪握着云舒玉的手淡淡回道:“坐山观虎斗。”
云舒玉:“……”好冷,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吗?
沐善看着面前的魔,又扫了眼雅间剩余的魔,面不改色地将心口长矛拔出,长矛随即化作一道黑气消散在手里。
随即面容扭曲、神色癫狂,银发无风自动,大笑道:“好,来战!”
台上八位大乘期魔修都动了,红发女魔反手间唤出一对双刀朝着沐善砍去。
耄耋老者祭出万魔钟,钟声响起瞬间,在场所有人心神俱震。
头顶羊角的男魔召出幽冥魔火向沐善烧去,手化利爪的女魔冲向沐善,手持软鞭的男魔挥出长鞭想要控制住沐善的身体……
拍卖台上的所有人都想一击置沐善于死地。
魔气混在一起,雅间里的魔根本看不清拍卖台上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冲击波将整个玲珑商行彻底粉碎。
甚至整座极恶城在瞬间都毁了一半儿。
雅间里有法宝能抵挡住余波的魔活了下来,抵挡不住的全都化成魔核掉在地上,商行内外的魔亦是如此。
云舒玉瞧了瞧,雅间里除了他们两个还剩下三个魔,外面的街道也都是一片狼藉。
被沈岚雪托着缓缓落到地面,面前魔气散去——
沐善没死也没倒下,反倒是手里掐着一个男魔的脖子,那男魔看着已经凉透了。
不是吧,八个大乘期的都打不过一个渡劫中期的魔……
云舒玉想着要不要趁机溜走,还是小命要紧,脚踩在地上才发现居然还有阵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天道不是说他气运逆天吗?
真死在这儿,也太打它老人家的脸了。
沈岚雪默默带着云舒玉到了阵法最边缘,其余活着的魔也和二人做出一样的动作。
紧接着又是一片刀光剑影、魔气四溢,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战斗的声音终于平息。
横了一地的尸体,八个大乘期魔修——全部死亡。
而沐善依旧站着,但是身上原本的血衣已经红得发黑了,银发上也都是血,右手手骨不正常地扭曲着。
似乎是察觉到云舒玉的视线,沐善抬眼看向那一角。
金印?
吾主……
沐善恍惚间看见了魔神,踉跄走到石台边上,血色长袍曳地擦出血痕。
沐善觉得自己快死了,但是他想把蝶骨还给吾主,抖着手伸向晶莹剔透的骨头,看见手上的血又放了下去,用力在石台上擦拭。
擦不干净……手指上的伤口被越擦越大,血越流越多。
“你是想拿这个吗?”
一只如玉的手出现在沐善眼前,那只手里躺着流光溢彩的魔神蝶骨。
沐善趴在石台上缓缓抬头,看见俊美异常的青年。
他的神色很平静,眉心的金印居然为他添上几分悲悯。
沐善:“吾主……”
云舒玉又把蝶骨往沐善那儿送了送,摇头道:“我不是魔神……魔神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看清沐善的那一秒,就知道沐善的时间不多了。
别说什么垂死挣扎、绝地反击,自己就是上去拍他一下子他都能死。
沐善缓缓移动手指碰了碰蝶骨,然后咳出带着内脏碎块儿的鲜血,释然到:“我知道了……那你就把它带走吧,它很喜欢你。”
他到现在才明白,是自己奢望了不该求的东西。
云舒玉不自觉握了握蝶骨,那蝶骨居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他身体里。
这是——!
云舒玉瞪大双眼,这怎么会是……神格?!
充盈玄妙的力量遍布全身,他瞬间知晓了沐善身上的一切过往。
魔界里有的魔天生就要比其他魔缺少“恶”这种东西,构成他们的或许是奇奇怪怪的情绪,也会有善念裹挟在那些情绪里。
就像是夜天羽,又或者是阿古纳,还有眼前的沐善——阿格日。
看着瞳孔逐渐失焦的少年,云舒玉心念一动,轻轻触碰沐善的眉心。
下一瞬,沐善变成了个灰白色毛团落在石台上。
“老大——别杀他!我可以给您卖命,您把他给我!”
云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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