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日,阴历七月初一,县城集,父亲拿了五块钱,跟着他的那个继二姨的丈夫赶车去县城,同车去的还有好几个队里的人。
这天,从早上开始天气出奇的热,没有一丝风,老母猪吃过了早上的猪食,就趴在猪圈的泥汤子里;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乱叫,我和姐姐没去下地打草,只在房子北面的树行里,抓了几只知了喂鸡。
母亲抱着妹妹,跟隔壁张老太太还有二婶婶他们在院外的柳树下,拿张破席子,然后拿着蒲扇,呼哒呼哒的扇着。
中午都过了,父亲才跟车回来,帮忙卸了车,然后他扛着三十斤六担准回了家,跟母亲说新买的麦子有点潮,要放在炕上炕一炕,于是母亲把小妹放在院外,给婶婶看着,她进屋陪着父亲去炕麦子,把炕席掀开,新买的麦子平铺在炕上了。
大家都在说着热,张老太太说她家的猫,都不进屋了,然后还说孙子和孙女也不进屋,跟着猫到处走,她家孙子67年的,孙女68年的,跟我一样大,叫张英,老太太还喊我去跟张英一起玩。
他们俩是放暑假开始从市区到的我们村的,开学再回市区上学。
下午很多人都在坐在树荫下,大家隔着好远,彼此搭着话,聊着天的闷热。
晚上,很多人简单的吃了中午的剩饭,或者干脆啃两根黄瓜或茄子、洋柿子(西红柿)权当晚饭了,反正就是谁也不进屋,连带的张老太太家的猫和她的孙子孙女一起带着我们几个来回乱窜。
东边邹元庆一家十口人,也都在外面围着圈说话,后来老三明香、带着老四明玉、老五明梅在街上来回走,边走边唱歌,后边还坠着一个狗尾巴,明香养的一只土狗,明香后来还喊了李琴、青儿一起走,几个人边走边跳,慢慢的后面又跟了几个小一点的孩子们,我几乎都不知道是谁家的。
我们一家和二叔一家也都在外面围着圈坐着,反正回去也是闷闷的,大平看着圈对面的我和他旁边的二青,“喎,青,艳,你们看那边,有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还慢悠悠的,我吓得躲在姐姐怀里,二青吓得喊二婶婶,“妈,你看他!”哭戚戚的声音,气的二婶婶每个人给一巴掌。
当然不痛,所以俩人也没人哭,二叔看一眼大平,大平才开始沉默。
张家老太太喊着孙子孙女回家睡觉了,说都十一点了,两个大宝贝跟着他们的奶奶抱上那只不想回家的猫,慢慢的挪回家了。
我母亲让我父亲先进屋去把炕席放下来,六担准麦子就放炕上继续炕着,明天上午再收起来磨面去,然后我们娘几个也陆续往回走了,我当然是跟着姐姐的;
二叔也喊着几个孩子和二婶婶回家了,并且把院门关好了。
明香她们几个还在外面唱歌跳舞,把学校里学的歌都唱了一遍,听到她们的妈妈喊他们回家,他们还抗拒着。
她家孩子太多,大哥和他们的父亲一起跟着奶奶睡,剩下的姐妹六个跟着母亲住一个房间,但是那也是挤挤的,天还热,所以几个女孩子都不想回,老二和老大居然想去房顶睡,被他们的妈妈数落,“去房顶,怎么不上天上去睡啊?蚊子还不把你们俩吃光了?”
我们躺到炕上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其实回了家,也睡不着的,闷闷的,窗户都开着,晚上连蚊帐都没放,地上点了蒿子草,驱了蚊子,但是人也呛得慌,小妹一会就哭,睡的不踏实。
远处有狗叫的声音,鸡窝的鸡,偶尔扑棱棱的,也传出咯哒咯哒的叫声。
不知道几点,终于是睡着了,但是很突然的,就被父亲喊醒了,“快起来,地震了!”
父亲光着脚,拎着我,推着我姐姐,到了屋门口,用力一拉,门栓都掉了,父亲继续拎着我拉着姐姐往外跑,踉跄着,他还喊了二叔起来。
这个时候的母亲,吓得哆嗦着,抱着妹妹,缩在炕头,一动不敢动,父亲喊她们“出来啊。”
这个时候二叔和婶婶他们陆续出来了,母亲还是没出来,父亲又跑回去,把母亲和小妹一起抱着就冲出来了,然后听到哗啦一声,西边的墙倒了,不过还好是倒向外面的胡同。
这个时候,外面都乱起来了,到处是哭喊和叫人的声音,街上也有人不停的奔跑。
我们站到外面,才感知到地真的在动,当然后来想想,也许是腿在不停的抖,母亲抱着妹妹坐到了地上,也不顾的什么了。
街上人多了起来,胡同里也是,到处都是走动的人,还听到有人喊,“邹元庆家房子塌了,娘几个都埋在了下面”,于是和他们家亲近的人开始往东边冲过去救人。
父亲和二叔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安置在树下,远离围墙的地方,还冒险去拿了褥子和被单出来。
然后两个人开始从我们家往南往村里走,去看他们的堂哥、叔叔们的情况。
母亲惦记着外婆和外公,可是又没人能去看,怎么办?
姐姐自告奋勇,她要去,可是天还黑的,母亲又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去,于是让她等一等,天稍微亮一点再去。
张老太太家的人都出来了,邹二老爷子、张老太太、孙子孙女、张家老大、张家老三,也出来坐到门口。
不过没看到对面的邹树芬一家,估计出来的话也是到胡同那边了吧,还有树芬他们东面的邻居也没看到。
张英跑到我们家这边,挨着我坐,怀里抱着那只猫。张家老三和他老娘说着话,然后说到是三点多地震的,具体时间没看到座钟,现在座钟已经不会动了。
这时东面传来呼喊声,原来是邹元庆家那边抠出了第一个人,老五姑娘明梅,还好没受伤,过了几分钟老四明玉和老二明兰老六明如以及大姐明新也被拽出来了,大姐出来后,说好像他们的母亲流血了,大姐开始小心翼翼的继续抠着土坯、檩子和椽子,过了好久,天都蒙蒙亮了,老三明香和他们的母亲才被抠出来,明香的胳膊断了,骨头都从皮肤里支出来了,但是血流的不多;他们的母亲把腰砸坏了,不能动,还流了好多血。
垫着褥子,把邹元庆的媳妇抬出来了,明香被扶着,都到街上安置下了,最小的名如才一岁多,都吓得哭不上声音了,窝在大姐明新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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