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禧的伤势逐渐好转,在腊月二十七这日,他终于能够回到黎府。
此次回府倒是十分低调,还是入了夜之后,才静悄悄地回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呢。
不过比起这个,黎清浅是更担心黎禧如今的情况究竟如何,于是天刚刚擦黑,就和黎正康一道守在黎府大门外。
值得惊喜的是,黎禧如今不仅伤势大好,甚至能够自由下地活动。
一下马车,他便高高兴兴地上前给黎正康拱手行礼:“父亲,儿子黎禧,给父亲问安。”
黎正康满意而略带一丝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嗯,外头冷,先进去再说吧。”
黎清浅也笑着道:“对,祖母近日身子也大好了,我在松云居备了热羹,大哥快些去尝尝吧。”
黎禧有些错愕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欣喜道:“阿浅如今真是长大了,都会下厨了。”
黎清浅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嗯……对啊。”
黎正康一边往院内走去,一边笑道:“此次你祖母和你大哥能够化险为夷,那多亏了定安侯府的二姑娘,等过了年,寻个时间,为父备些礼,带着你俩去登门道谢。”
“不必等年后了,”黎清浅今天心情好,也没打算要怼黎正康,“阿浅早早地就备了份厚礼,前两日跟着沈世子去过定安侯府了。”
“哦,为父也听说,这个月你与沈世子来往频繁?”黎正康看着她,面上的笑容不减,也多了几分探究,“他对你这般上心?”
说起沈长昀时,黎清浅总是十分开心,强忍着锥心之感,也面带笑容地说:“就快二月了,他对他未来岳家,自然上心。”
听着她的调侃,黎正康被逗得大笑。
*
松云居。
老太太等着和黎禧团聚这一天等了许久,甚至是亲自到松云居院门口来接的。
“大郎,大郎,回来了!”老太太拄着拐杖,笑着上前。
黎清浅怕她摔着,连忙上去和刘嬷嬷一道扶着她。
“祖母慢些,大哥如今还跑不了呢。”她打趣道。
黎禧无奈地笑笑,“你说说你,几年不见大哥,嘴上说着思念,敢情一见面就开始揶揄你哥是吧?”
“哎呀,”老太太摆摆手,“你妹妹年纪还小嘛,让让她又怎么了?”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她年纪还小啊,再过一月多就要嫁人了。祖母您可别惯着她,这要是到婆家去闹了笑话,我可不想跟着大哥一块儿丢脸。”
黎正康与黎禧同时往身后看去,黎清浅和老太太也注意到,是黎祯也回来了。
黎禧一拍他的肩膀,“还以为书院今年不放你回来过年了,这都熬到二十七了才回来?”
黎祯朝黎清浅一努嘴,“这丫头过两天要随着父亲进宫参加除夕宫宴,我要是不回来,谁陪你和祖母过年?”
临近新春时,黎家的规矩往往是一年当中最松的。
“行了,回来了就别杵在这儿,进去吧。母亲,儿子扶着您,”黎正康说完,便和黎清浅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进屋。
屋内。
几人正用着热羹时,老太太四周看了一圈,开口道:“这也要过年了,是不是该把舒月的禁足给解了,让她也过来陪陪我?”
黎正康捏着调羹的手一顿,对老太太的话感到有些尴尬,于是搪塞道:“舒月是犯了错事才被禁足的,当初说好要等到柳氏回来再给她放出来的。”
“我知道,”老太太放下碗,“左右不过是她顶撞了你几句,这都关了一个月了,大过年的,又有什么不能原谅她的啊?”
黎舒月在寻梅宴上做的那事,黎正康为了不刺激到老太太,只字未提,所以她并不知情。
黎清浅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口打起圆场:“祖母您别怪父亲。您也知道,四妹妹一向是有些小孩子脾气的,如今被关了一个月,心中定然窝火。父亲定是想等母亲回家之后,再把四妹妹放出来与母亲团聚,这样她心中的委屈有人倾诉了,不也就不难过了?”
老太太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才是祖母的好孙女呢。”
黎清浅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不过父亲,既然也提起母亲了,女儿想着年关将至,不如就将她接回来与四妹妹好好聚一聚,这样也不至于带着一肚子怨气过年呢。”
“提前接柳氏回来?”黎正康皱着眉看她,似乎并不理解为什么她会这样说。
只不过她面上一副希望阖家团圆的乖巧孝顺模样,老太太又是一副想见黎舒月的样子,自己也不好继续拂了她面子。
于是仔细斟酌了一番,对黎祯道:“三十那日,你带人去古青寺把人接回来吧。”
黎祯正要答应,只听黎清浅又道:“也就不必等到三十那样晚了,阿浅在管理家事上资历浅薄,眼下年关将至,还是要母亲回来多多教导教导阿浅才是。不如,明日二哥便去吧。”
“明日?”
“嗯,越快越好,阿浅真是想母亲想得紧,”黎清浅嘴边噙着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藏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阴寒之气,“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她了。”
*
翌日卯时,黎祯便带着人动身了,只是回来的时候是阴沉着脸的。
昨日他从黎清浅口中简单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本来心中对于柳氏就是有一股气的,谁知道今天居然还遇到了这样的事。
恰逢黎正康休沐,得知这件事后,一下子从主座上站起身,连手中的茶盏也摔碎在地。
“你说什么?柳氏不在古青寺?”黎正康怒目圆睁,“此话当真?”
黎祯点点头,从身后长随拿出一份记录,“千真万确,儿子还特地向住持要了那院子的借住记录,母亲自头一日匆匆去过古青寺之后,似乎就离开了,而后再也没回到过古青寺。”
黎正康拿过那一份记录一看,勃然大怒,柳氏这个毒妇竟然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她如今这般鬼鬼祟祟,不就恰好证明了黎清浅之前的猜测不无道理,难道柳氏真与黎禧的伤脱不了干系?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黎禧是圣上亲自褒奖过的大捷而归的将军,本是属于黎府的荣光,但如若府中主母涉嫌残害他,那这不止意味着一个狠毒继母容不下先夫人长子。
而是等同于在挑衅圣上的威严,万一圣上一发怒,自己不就跟着完蛋了?
想到这里,黎正康的身形有些止不住地晃悠。
黎祯担心,便上前欲查看。
却被黎正康一摆手,“你先下去。”
黎祯不明白他为何反应这样大,只好先下去了。
他走后,黎正康连忙对身边的羌活说:“你赶紧,去静影居把三姑娘给我叫过来。快去!”
静影居。
“姑娘,”云裳从屋外走进来,看着正躺在小榻上的黎清浅说,“姑娘这招果然高明。想着夫人定是要等到晚些时辰才能赶回来,就故意事先勾起老太太对四姑娘的思念,顺坡下驴。二公子今早一去古青寺,发现人果然不在那儿。”
“老爷正为柳氏的事在气头上呢,请姑娘过去。”
黎清浅慢慢悠悠地站起身,问着身边的云衣:“之前让你安排翠儿的那事,安排得如何了?”
“十分妥帖,”云衣点点头,“翠儿这些日子的药都是我们给的,就算她不愿意死心塌地为我们做事,解药也是拿不到的。如今这消息定是已经传去了四姑娘耳朵里,只要她一发作,咱们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