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柳氏满眼惊恐地看着黎舒月,“你,你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
黎舒月则是端着茶盏。气定神闲地瞥了她一眼,“从哪儿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要知道,女儿与您是一条心的。”
这件事情是前世柳氏亲口告诉自己的。
当时黎清浅当上了皇后,她心里不平衡,柳氏为了安抚她的心情,才将这事当作一个笑话讲给黎舒月听。
不过关于重生的事,黎舒月连自己的母亲也不能说。
可对于柳氏来说,从哪儿知道的当然重要,因为这意味着身边一定有谁背叛了她,才把这件事告诉舒月的!
柳氏的思绪在脑海中滚了一圈,她抓住黎舒月的肩膀,情绪激动地问:“是玉萝告诉你的吗?”
如果是玉萝说的,那很有可能她也会告诉黎清浅。
不过玉萝当年也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己也没给她什么重要的任务,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忽而,柳氏又想起一个人,她恍然大悟:“是陈家的告诉你的?你快说,是不是她!”
黎舒月有些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你在说谁啊,我完全不明白。”
“你当时年纪小,或许不记得了。我从前那个陪嫁陈嬷嬷,后来改嫁去筠州那个,你前两年不是还收到一棵筠州运来的树吗?你快想想是不是她!”
见柳氏已经有些声嘶力竭,黎舒月一脸嫌弃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来着。
不过自己知道这事,可不是那个陈嬷嬷告诉自己的。
“母亲与其在我这儿纠结是谁告诉我这件事的,倒不如赶紧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善后才是。”
自己抛出这件事只是为了让柳氏尽心尽力地给她谋划,并不想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成为自己母仪天下道路上的最大阻碍。
柳氏这头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想起一些早就该被尘封了的往事。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快十六年了,自己当年费劲了心思才让众人都以为她是难产而亡。
好不容易才清扫了障碍,如今怎么能再让人把那些陈年旧事挖出来?
“不行,还是得让人去一趟筠州,把事情彻底解决掉。”
黎舒月看了看她的神情,估计是想着怎么把那在筠州的陈嬷嬷处理掉吧。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日后也跟着提心吊胆的。
不过,要处理掉筠州的人,真的那样容易吗?
马车渐渐驶向皇宫,云衣坐在一边,对黎清浅说:“姑娘放心,筠州那边的人已经守好了。如今柳家根本拿不出钱给柳氏雇更好的杀手,保证陈嬷嬷会毫发无伤。”
黎清浅点点头,要想对方真正忠心于自己,必得在其危亡之时,即使伸出援手。
这只是她的第一步。
云裳坐在一边,问出了她早就想问的问题:“姑娘,您一直都清楚是柳氏杀了先夫人,为什么不直接做掉她呢?而且,姑娘是怎么知道,四姑娘也知道这件事?”
黎清浅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觉得,柳氏与黎舒月最在乎的是什么?”
云裳低头想了一下,随后抬头回答:“那自然是权力、地位以及名声了。”
“对,”黎清浅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我现在有了沈长昀,直接处理掉她当然容易,但那样不就太便宜她了?我非得先把她高高捧起,再在她自认春风得意之时,再让她狠狠摔下来。”
云裳不明白为什么从前善良温柔的姑娘,在回京之后就变得这般阴气森森的。
但在她眼里,自家姑娘是不会有错的,再加上如今有沈世子负责带坏姑娘,以后不管柳氏在姑娘手里吃多少亏,都是她自作自受。
就快要到皇宫,黎清浅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看向云裳,“你待在京中的时间比较长,你还记不记得,父亲是否有将我许配给七皇子的想法?”
云衣与云裳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这件事情,云裳告诉过我的。大概是在姑娘离家后的一年左右,老爷曾来找老太太说起过这件事。当时四姑娘垂涎镇国公府的婚事已久,柳氏没少在老爷面前吹枕边风。”
云裳看了她一眼,补充道:“不过老爷应该也是有自己的心思。想必姑娘您也知道,七皇子向来是宫中最不受待见的皇子,所以……”
云裳不敢把话说完,但黎清浅也能猜到剩下的部分。
七皇子式微,在皇宫之中定然没少受欺负,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只会有两种可能:
其一,他终生都胆小,心甘情愿待在皇宫里做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
其二,他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也有自己的心思,愿意搏一搏,去争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让天下人都不敢再瞧不起他。
黎正康就是在赌后者。
自从与七皇子见面,她送了盘点心给他后,之后的一些场面都会见到他。
黎清浅能管住自己不与其深交,可却管不住七皇子总往自己这边瞧。
想来黎正康就是在拿自己当赌注,若是把自己送给七皇子,就是在初步拉拢他。
一旦七皇子那个心思,黎正康便会动用自己的势力帮扶他,怎么看都是一个双赢的场面。
只需要牺牲一个女儿就能换一个国丈的身份,对于黎正康来说,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黎清浅的眸光黯了黯,只可惜现在的沈长昀打乱了他的计划。
比起还不确定的七皇子,倒是镇国公府的势力更加诱人。
或许是在自己回京后定下与沈长昀的婚约后,黎正康转换了思路,准备跟着太子了吧。
黎清浅不愿思考黎正康的事情,她只是对那个七皇子有些好奇。
云裳微蹙着眉,有些纠结道:“其实当年那事,还有一层隐情。接到老爷暗示后,七皇子像是十分高兴,一改往日里怯懦孤僻的性子,甚至半夜偷偷溜出宫来到黎府,带着庚帖上门来试图交换。只是那时姑娘您不在府中,老太太便阻止了老爷,而后还让老爷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所以除了老太太与老爷,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见着黎清浅眉头微动,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云裳有些为难地补充:“说来也怪,沈世子当时并未发作,而是在一年后,也就刚好是在姑娘回京的一年前,忽然上门拜访老爷。不知两人关上门来说了些什么,过后老爷就再也不许人打听那件事了。老太太将这件事告诉我,就是吩咐我看护好姑娘,不让您再卷进这件事中。”
所以回京这么久,云裳一直未对她说起过这件事。
或许若是黎清浅不问,这件事云裳会将其彻底烂在肚子里。
可是当黎清浅听到她这么说之后,就更加感到疑惑了。
听上去,七皇子是喜欢自己的,再联系之前五公主透露,他手里甚至还有关于自己的画像,这种喜欢一定是不低于沈长昀那番的固执。
既然深更半夜偷偷溜出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那除夕宫宴上,七皇子又为何不偷偷出现?不是显得很矛盾吗?
而且在东宫的时候,太子妃与自己聊天时也谈起过,曾经的沈长昀是皇室之中少数不会排挤七皇子的人之一,但这一年开始,沈长昀对七皇子的态度就大转变。
可是沈长昀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发作,而是把这件事往后拖延了整整一年?他这么能忍的吗?
七皇子当时没出现在除夕宫宴也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他不愿来,不愿看见自己与沈长昀在一处;要么,他根本来不了!
黎清浅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她抓住云裳的胳膊问道:“除了半夜偷偷溜出宫,这几年七皇子有犯过其他什么大错吗?”
云裳摇摇头,“并没有。咱们黎府怎么也是正一品官户,老爷在宫中得知了什么大事,都会回来同老太太商量,而老太太也会捡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来逗我们几个开心。没听说过七皇子有犯过什么大错啊,相反,这几年陛下似乎对七皇子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般恶劣了。”
那就怪了,虽说是宫婢所生,但七皇子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既然没有犯什么大错,那又是什么原因,让陛下甚至不愿意让七皇子来参加宫宴?
比起七皇子自己不愿意来宫宴,不知怎的,黎清浅心中莫名更偏向另一种原因——七皇子根本无法到场。
黎清浅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