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东厢的烛火彻夜未眠,可西厢那边……就是截然相反的模样了。
可以说,在东厢那边靠近窗户的烛火熄灭之时,同一时刻,西厢里面就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黑夜中的西厢,只有小院门口的那两盏灯笼里还留有微光,其余的……则尽数隐藏了起来。
黑暗之中,阴冷的感觉向周围蔓延开来,无数条沾满粘液,仿佛刚刚从母体中破壳而出的、湿滑的毒蛇从黑暗中涌现出来。
窗户纸没有被破坏掉,木门也没有丝毫损坏,可这些蛇,却无穷无尽一般的从西厢中爬了出来。
它们爬过西厢的屋顶,爬过修剪整齐的小院,向着东厢蔓延。
它们是一支在黑夜里行进的潜行军,白色的、富有光泽感的鳞片在地上摩挲,较为柔软的腹部蔓延过草地,可怕的蛇首直直朝向了唯一的目的地,吞吐着的蛇信子灵敏的捕捉着空气中微弱的、甜腻的味道。
它们头上那近乎惨艳一般的花纹,闪了又闪,仿佛彰显着无处可言的愤怒,和……嫉妒。
……越发的诡异了。
它们沉默的吐着蛇信子,与那些与它们同一时刻出现的庞然大物,隔空相对。
白日里,在东厢盛开的分外无害的花朵,在夜晚却也全然变了样貌。
纤细柔嫩的枝蔓寸寸拔高,嫩绿色的枝丫蜕变成了一种近乎墨色的绿,枝蔓上原本纤细的绒毛,也变成了一根根尖利的“针”,同比例增长的叶片边缘变得十分尖利,仿佛锯齿一般。
漂亮的花朵飞速生长,大的几乎一口一个脑袋,而原本色调柔和的花瓣,此刻泛着有毒的艳色。
激烈的交锋,在西厢和东厢派出的前行军之间展开。
无声中,毒液从毒蛇的毒牙处滴落在地,烫出了一小块痕迹,冒着滋滋的白烟,不一会儿,以毒液为中心,周边的几块砖都尽数化成了灰。
而那些藤蔓也丝毫不甘示弱,尖利的叶片,此刻变成了回旋镖,肆无忌惮的收割着这些蛇的生命。
粗壮的藤蔓也在极力绞杀着这些敌人,但最后却,往往却只能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有多少条蛇,就有多少条在空中肆意挥舞着的藤蔓,不一会儿,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上,就遍布着蛇的尸体,以及花的残骸。
毒牙,蛇头,蛇皮以及依旧挣扎着的尾巴。
叶片,花瓣,细针,以及在地上拍打,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的枝蔓。
它们在激烈的交锋,也在努力避免发出任何的声音,这场无人可见的战争,正如那场卑劣无耻的感情一样,不可以发出任何动静,不可以被那人知晓。
东厢和西厢,隐隐呈现出了对立态势,随着空气中甜腻的味道越发的浓厚,枝蔓隐隐开始躁动不安,而这些毒蛇,更是近乎疯狂自毁一般的攻击着东厢,似乎想要从东厢中夺走什么东西?
但很可惜,最终,西厢也难以抵得过东厢。在最后一批毒蛇被尽数绞杀干净了之后,西厢中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生息。
但即使敌人都已经退去了,那些飞速生长的植物,也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们的根系从土地中拔出,疯狂的吞噬着地上残缺不齐的、来自于西厢的尸体。
随着营养供给越来越多,藤蔓也越发的粗壮了,而且,在吸取了这些带有剧毒的肥料之后,原本就颜色诡异的花瓣……现在越发的诡异了。
艳红色,艳紫色的花瓣中,生出了一条条黑色的纹路,看起来像是游走的毒蛇一样。
那些原本尖利的钢针,现在头部却多了一个小小的注射孔,而里面涌动的,是一滴又一滴足以致命的毒液。
原本绿色的叶片,此刻已经尽数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就带着浓浓的不祥意味。
它们一点一点的向上蔓延,彼此纠纠缠缠,伙同着花朵、枝丫,努力编织出了一个倒扣的“碗”,牢牢的把东厢护在了里面。
狰狞的、蠕动着的、类似于触手一般的可怕之物在空中飞舞,而屋子内部的烛光,将这一切都清晰的、忠实的印在了窗户之上,变成了一幅短暂的剪影。
可惜,陷入**中的木歆眠已经对外界丧失了最基本的感知力,自然也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
而当这个“碗”完全形成之后,那些原本蠕动着的东西,也重新变得安分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的无害。
但看起来……终究只是看起来。
长相狰狞、看起来一口一个人绝对没有问题的花朵,尽数被安置在了这个碗的外围,那些粗粝的钢针,尖锐的叶片,以及看起来有毒的叶子也被放在了外围,但这却并不是这个“碗”的全貌。
藤蔓编织成的“碗”的内部,是那些没有完全异变的植物——幼小的、娇嫩的花朵,看起来没有太大攻击力的翠绿色的枝丫,以及边缘处有些锋利,但更多却是圆润可爱的叶片。
它们把所有的柔软,尽数献给了东厢里面珍贵的宝物,渴求着宝物的回首,以及她些许的垂怜。只是现在……宝物并没有那么多注意力分给它们。
木歆眠已经陷入了林方玉撒下的、名为欢愉的网中。
林方玉倒是微微分出一些精神,瞥了它们一眼,但下一秒,他就又加快了动作,即使生出了灵,畜生……依旧是畜生。
说实话,西厢、东厢和客院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算太远,但现在,玩家们显然没有注意到发生在西厢和东厢之间的、这一场悄无声息的大战。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正在客院中游走的那个“东西”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