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晴看不懂。
她不能理解,如斯强大的墨少钦,一个神秘莫测而又情绪稳定的男人,内心居然如此脆弱荒凉。
他连新罗王室都能玩弄于鼓掌,却战胜不了区区病魔?
慕天晴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浑身颤栗,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拧开门把手,推开门。
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副令她揪心的画面。
墨少钦修长瘦削的身影在摇椅上躺着,面色苍白得可怕,手支着额头像是忍耐着什么,既痛苦又是那么平静。
满地狼藉,茶杯、台灯、花瓶,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慕天晴站在门口停顿了好久,她几乎快要不认识墨少钦,那个男人曾经永远是矜贵而神秘莫测的,他强大又可怕,令人心生敬畏。
可此刻的他,墨色长眉紧蹙,毫无血色的一张俊脸,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死掉。
慕天晴浑身僵住,不由想起前世,墨少钦入狱前的画面……
这个宛如谪仙一般的人物,却在生命最好的年华,从神坛陨落。
输给了一个人渣。
她的心,莫名就抽痛了起来。
一股宿命感油然而生。
同病相怜的他们,一定能斗过命运的!她不会放弃自己,也不会放弃在她绝望之中向她伸出过援手的墨少钦。
慕天晴神色坚定,朝一旁的巧姐使了个眼色,巧姐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差遣几名保洁进屋打扫战场。
保洁人员经过专业培训,动作干净利落,悄无声息收拾好了屋里的狼藉,然后退出房间。
看着恢复整洁的屋子,慕天晴才深吸一口气,关上门,抬脚朝落地窗前躺椅上的男人走去。
尽管他紧闭双眼,但愈发粗重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他。
慕天晴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她来到他的身旁蹲下,几乎是用最小的气音,轻声道,“墨爷,身体不舒服,还是需要配合医生的治疗,强忍着,病情只会越拖越严重……”
墨少钦骨子里偏执病态,苍白的语言是无法让他轻易动摇的。
慕天晴清楚,自己很难说服对方,可她还是不想放弃,“我并不是要劝您改变什么,我只是……见不得您受苦……”
此话一出,躺椅上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慕天晴呼吸一滞,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见如此张扬的气息,深如寒潭般的眸子里压抑着暴戾和狂躁。
宛如一只被病痛折磨的困兽,已然苏醒……
“出去。”
深邃的瞳眸宛若墨色磁场,足以将人的灵魂吸走,可男人此刻的眼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和煦,只有铺天盖地的冷意和死气。
他像个孤僻阴暗的蛇王一样,充满戒备和戾气,随时都有可能向对手发起攻击,一招致命。
慕天晴身体一僵,她抿了抿浅粉的唇,却没有怯场,而是强硬地说,“我不出去,除非您乖乖喝药。”
墨少钦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他躺在那里,疲惫无力得如同将死之人,洞黑的眼眸死死盯着慕天晴。
女孩清冷明丽的脸上,不再如往常那般对他透出敬畏与惧怕,她的表情冷而坚定,犀利的目光几乎要灼伤他。
墨少钦并没有避讳她的目光,而是更加直接地与她对视,任由她那灼热的视线一点一点,将他结冰的心脏融化。
“为什么?”
生病的人,往往要更脆弱些,无声的僵持,最终还是以男人的妥协告终。
墨少钦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淡淡的自嘲,“你平常不是很怕我,很敬重我的么?为什么现在不怕了?”
慕天晴盯着他,清澈的水眸没有因为男人的示弱而心软。
她尖锐得像是一根刺,要扎进男人冷硬的心脏,要用疼痛唤醒他的求生欲!
“因为现在的你,是只纸老虎。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肆意让病痛折磨它,摧毁它,连你自己都不尊重它,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敬畏它,仰慕它?”
慕天晴第一次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对墨少钦说话,她眼神若刀锋,清透雪亮,因为情绪激动,眼角微微泛红。
此时的她已经不在乎会不会得罪这个男人,她只想骂醒了他,让他从此以后都别再做傻事。
为什么善良的人都不懂得如何爱自己呢?
墨少钦如是。
前世的自己亦如是。
墨少钦微微怔愕,此刻,他无法将眼神从慕天晴那倔如牦牛般的神情中挪去,那样一番刺耳的话语,他本该暴怒生气,可却丝毫发不出火来。
因为他知道,她做这一切,都只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她从前那样战战兢兢在他跟前讨生存,看似百依百顺,讨巧卖乖,实则怕他怕得要命,在她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个暴君。
可现在,她却冒着触怒暴君的风险,这样刺激他,骗他喝药……
墨少钦的心软了下来,那一丝紧绷的戒备和敌视,彻底地松懈了下去,他想起他们年少的时候,她软软糯糯追在他的身后喊他“漂亮哥哥”。
那时,他是多么嫌弃她这个跟屁虫。
而此刻,她却成了他与过去唯一的羁绊……
墨少钦克制着疼痛,深吸气,嗓音一片暗哑低沉,“没用的,治不好。”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治不好呢?您的背后有雄厚的资产和精英团队,可以说,这世上就没有您想办而办不成的事情!”慕天晴绝不会放过他松口的这个机会,说完便抬手敲了敲耳机,发出暗号。
“墨爷,喝药吧,喝了药就不疼了……”
那边时刻监听的应乘风接到暗号,赶紧安排人送了药丸进来。
“墨爷,听话,张嘴。”
一旁的应乘风眼睛瞪得像铜铃。
刚才在门外,听见她和老墨的对话,他就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现在再看她连哄带骗将药丸往老墨嘴里塞,应乘风不由在心里感叹,此女子真乃神人也。
墨少钦绝美的脸上有几分抗拒,却招架不住女孩的攻势,苦涩的药丸滑入舌尖,一口水也紧接着灌了下来。
他被迫咽下,眉头拧成了川字,却如一只偃旗息鼓的狮子般,收敛了利爪,变得温顺起来。
应乘风识趣的离开,将房间留给了两人。
慕天晴见他喝了药,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腹中,刚才一通输出不计后果,事后想想难免心虚。
正当她准备悄无声息地尾随应乘风一同离去之时,一只灼烫的大掌猛然间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拽。
炙热的气息,带着疼痛的克制,包裹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