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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天光
    天光大亮,看着一辆车马停在门外,东阳侯府的门房不由脸色发青。</br>昨天的事正在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怎么楚王又来了!</br>不过还好,楚王没有出现,只有一个仆从跑过来,也没有大喊大叫大闹。</br>“问世子,昨天说的事,进展如何。”仆从只让传一句话。</br>这话没头没尾门房也听不懂,但也不敢多问,忙进去传话,不多时人就回来了,递过来一封信。</br>“世子说,不方便说的话,写在纸上了。”门房结结巴巴转达。</br>心里起起伏伏,天啊,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br>略有些昏暗的马车上,李余打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纸,有匆匆写下的几句话。</br>“她已经醒了,只是还很虚弱,她的身份我瞒着家里,你进来不方便,待她再好转一些,我带她去楚王府。”</br>李余看着这些话,神情平静,垂目将信收起来。</br>一直在旁有些紧张,担心李余会冲过去发疯的蔡松年愣了下,殿下竟然这么冷静了?</br>“猜到了。”李余淡淡说,抬眼看向东阳侯府的大门,眼眸幽幽,“所以不意外。”</br>昨天来不让见,就证明有问题,所以肯定会找理由继续不让见。</br>虽然脸色平静,但手里的薄信慢慢被攥烂。</br>蔡松年看着碎烂的信纸,忙转话题:“殿下,去公主府吧。”</br>金玉公主要与李成元结亲,现在李成元出了事,李余怎么也要去幸灾乐祸也好,假装失望也好,给公主一个反应。</br>李余嗯了声:“走吧。”又停顿下,“让人盯着周景云。”</br>蔡松年松口气,至少殿下表面上正常了,忙应声是,催着车夫驾车,赶快离开东阳侯府门前。</br>听江云说李余的车马离开了,人都没有下车,更没有大吵大闹,周景云站在院落里,并没有松口气。</br>他可没忘记这年轻人日常看白篱的眼神,昨日还发疯,今日就这么乖乖的走了。</br>不知道李余误会了什么,又在筹划什么。</br>但不管如何,此时此刻不能让李余见到.不是白篱的白篱。</br>李余是皇长孙,当年太子的事世人都说是蒋后的手笔,对李余来说,害他父母,害他落到如今地步的是蒋后,那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br>虽然白篱先前还是白篱的模样,但他能认出她是“蒋后”,李余,说不定也能。</br>如果李余发现白篱是蒋后,万一做出对白篱不利的事.</br>周景云轻轻吐口气,他不能冒这个险。</br>“周景云。”</br>身后传来喊声。</br>周景云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她换了一身衣服,正低头端详自己。</br>“颜色有点太淡了。”她说,“年轻人就是这样,放着鲜艳的颜色不穿。”</br>周景云走过去:“您喜欢什么样的?我让她们去做。”</br>她抬起头:“不用,穿什么都一样,我不挑拣。”微微一笑,“来,跟我讲讲,这些年你在外边的事吧。”</br>周景云说:“先前我做什么,娘娘都知道吧,我也知道,那些年,如果不是你在后护着,我做事也没有那么顺利。”</br>说到这里抬手一礼。</br>“还以为不能亲口对你道谢。”</br>耳边响起哈哈的笑声。</br>“周景云啊,你这些年真的是大不一样了。”她笑说。</br>周景云没有接她调侃的话,接着说:“后来,你不在了,我就开始做一些你当时定下那些事,比如严查乡试,严守五等评。”</br>她哦了声:“那岂不是很难?我在的时候,靠着重刑重罚推行,我不在了,人走茶凉。”</br>周景云看着她:“世人并不愚钝,只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事是对的,是好的,是有利的,他们会心甘情愿主动去遵循,如此,大家会看到娘娘的英明之处。”</br>她看着他,微微一笑:“这就是你以后要做的事吗?”</br>周景云点点头:“是。”</br>“说得真好。”她笑着点头,又一挑眉,“但你是不是也在告诉我,后继有人,让我死而瞑目,赶快走,别占着别人的身体。”</br>周景云忽地笑了,不承认也不否认,说:“娘娘圣明。”</br>她再次哈哈笑了。</br>笑声又停下来。</br>“你去叫张择来。”她说,“我有事问他。”</br>周景云神情微僵:“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来跟他说。”</br>“怎么?怕他发现我是谁啊?”她问,又一笑,“让他见见啊,不能只知道姐姐,不熟悉妹妹。”</br>说罢脸一沉。</br>“周景云,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去还是不去,不影响我做事。”</br>她如果要自己走出去,他也没办法拦住她,更何况她还有不走出去都能做到的本事,周景云低下头应声是。</br>“你们侯府还有什么好吃的,拿来我尝尝。”她忽然又说,看着周景云,“以前你从不宴请我的,如今能在你家吃吃喝喝,可见,死了,也是有好处的。”</br>周景云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我们先前进献,你也看不上。”</br>“先前的进献,你又不用心。”她说,微微笑,“如今我给你用心的机会。”</br>周景云看着她,点头:“好。”</br>看着那女子进了室内,周景云也向外去了,庄夫人站在厢房窗边,忍不住轻轻叹口气。</br>世子与那人的情义,也不一般。</br>是啊,当初周景云能来主动说接走阿篱,是为了蒋后,不忍蒋后背负恶名,想要挽救那些因此遭受劫难的人。</br>那现在,世子又是因为阿篱对此人如此吗?还是他本心愿意如此?</br>时间久了,他还能分清他到底是为了谁吗?想要谁留下吗?</br>含凉殿孩童的笑声响起,皇帝抱着孩子向内去。</br>“陛下,别总是惯着他,让奶妈们抱着哄睡就好。”白瑛叮嘱说,又揉着胳膊,“他真是越来越难带了。”</br>皇帝将孩子往上一抛,又引得孩子发出咯咯笑。</br>“哪里难带,我们宝郎多听话,你们就是不会哄他,总是让他哭。”皇帝跟着笑说,又看白瑛,“你不用来,免得他闹起来不睡。”</br>白瑛面色惭愧:“我明明是从小就带孩子的,反倒不如陛下,臣妾怎么这么蠢笨。”说着看向一旁的桌案,散落着奏章,“还要耽搁陛下政事。”</br>提到这个,皇帝看向桌案。</br>“什么政事,是荒唐事。”他说,“李成元自己把自己劈死了,李家的人还有脸要追封。”</br>说着示意白瑛。</br>“你替朕回绝他们。”</br>白瑛神情慌张,就要跪下来:“臣妾万万不敢。”</br>皇帝笑了:“你怕什么,喏,那边有先前各种例子,你捡几句好听的话写上去就行,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br>白瑛连连摇头:“于礼不合,臣妾不能放肆。”说到这里掩面,“因为把陛下留在含凉殿,公主已经多次告诫臣妾。”</br>皇帝皱眉:“她告诫你什么。”说着哼了声,“她还告诫你,她看起来聪明了,实则还是糊涂,竟然想跟李成元结亲,这下好了,成个了笑话。”</br>白瑛低着头掩盖嘴角的笑意,但还是连连推辞。</br>皇帝便也不强求了,知道因为先前蒋后的事,朝臣们很忌讳后宫干政,妃嫔们也战战兢兢,唯恐惹来非议。</br>不过当然不一样,那蒋后是魅惑了先帝,一心弄权,白瑛和他可是患难夫妻,共甘共苦。</br>罢了,阿瑛一向是个胆小怯弱最怕被别人指责失礼的小女子。</br>“好好,那你帮朕整理好桌案,待哄睡孩儿朕再来。”</br>白瑛欢喜应声是,拎着裙子坐在桌案前,认真地将散落的奏章摆好。</br>皇帝含笑抱着孩子进去了。</br>“娘娘。”王德贵从一旁滑过来,跪坐在白瑛身后,低声说,“中丞说,他当时亲在场,李成元的确是自己砍死了自己,这两日也查过了,的确没有人背后操纵。”</br>白瑛哦了声,神情遗憾:“死的太早了,等跟那楚王联姻后再死多好。”说到这里看着桌案上的奏章,现在她当然不会碰,但将来肯定要</br>皇子已经生了,虽然得不到皇后的身份,也是到了该扩展人手的时候。</br>李成元的死也是一个机会。</br>虽然李成元这老东西看不上她,但李家那些歪瓜裂枣们她也不嫌弃,倒也可以一用。</br>“让张择来见我。”她坐直身子对王德贵说。</br>王德贵应声是,忙转身去了,不多时人又回来了。</br>“娘娘。”他带着几分忐忑,“中丞有事出去了。”</br>白瑛将一本奏章拍在桌子上:“他又去哪里了?现在本宫见他一面真是不容易。”</br>王德贵忙劝:“娘娘息怒,中丞吩咐了郭副使听候你吩咐,娘娘有什么事跟他说一样的,人就在宫外等着。”</br>白瑛知道这个郭副使,是张择从老家带出来的,很是倚重信任。</br>罢了,白瑛对王德贵低声吩咐,王德贵连连点头,正说着话,有内侍进来。</br>“娘娘,楚王求见陛下。”</br>白瑛脸一沉,对王德贵示意:“你去见他,告诉他,陛下陪着小皇子,暂时不便见,待过后再来。”</br>王德贵应声是,忙出去了。</br>白瑛拿起御笔在手中轻轻晃了晃,这个楚王果然开始往陛下跟前凑了,休想。</br>“娘娘。”王德贵快步跑进来了,脸色有些古怪,“楚王他说见你.”</br>白瑛冷笑:“见我也没用,我也不会引他见陛下,我又不是他姑母。”</br>王德贵在她身边跪下,小声说:“楚王说,问问你妹妹白篱的事。”</br>白篱?</br>白瑛惊讶,看向殿外,这个名字竟然又被人提及了,她都要忘记了。</br>而且,这一次不是周景云,是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