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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磋磨
    “楚王如今真是架子大,见了我不拜不跪。”

    金玉公主看着厅外,怒声呵斥。

    “别忘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在世人眼里我是你的再生父母。”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父母?”

    “你的父亲就是因为忤逆父皇,大逆不道论罪,剥夺李姓,贬为庶人。”

    “如今蒙皇帝仁慈让你父亲恢复李姓。”

    “你如今待我不恭不敬不孝不顺。”

    她说到这里冷冷一笑。

    “你可以不要声名,但你就不怕世人说你子随父?”

    “你不怕再累及你父亲好容易恢复的脸面,被人骂你们父子都是忤逆不孝之徒,还要顾忌皇帝的脸面。”

    “陛下给你父亲恢复身份,让你从无名氏回归皇室,你就是这样报答他?”

    “你要让他被世人嘲笑识人不清昏庸无道吗?”

    听到金玉公主这一声声指责,上官驸马脸色僵硬,看了眼厅内站着的几个幕僚。

    幕僚们神情含笑满意点头。

    虽然金玉公主不学无术,但身份地位在这里,随便教一教,说话很是震慑。

    李余握着白篱的手不由用力,下一刻被白篱反握住,轻轻拍了拍。

    “别跟她硬碰硬。”她轻声说,看着李余,“还有驸马在,别让他为难。”

    李余的身子再次僵了僵,是啊,惹怒金玉公主,金玉公主恨他,他走了,金玉公主肯定要把恨意发泄在驸马身上。

    他转过头看向厅内,金玉公主站着,上官驸马坐在一旁,被她的投下的阴影罩住,尽管如此,也能看到上官驸马担忧的眼神。

    驸马在担心他。

    驸马从不担心自己。

    上一次他在金玉公主面前毫不掩饰人手实力,扔下断棍走了,不知道金玉公主会怎么对待驸马……

    他转身对着厅内跪下来。

    “侄儿知道姑母不喜,所以不敢出现在姑母面前。”

    金玉公主看着跪下的年轻人,神情得意又恨恨,这次借了皇帝的威风又如何?总不能次次借,说破天去她也是他的长辈!她也是皇帝的姐姐!

    长辈教训晚辈天经地义。

    “是吗?知道我不喜啊。”她冷冷说,“那还不想办法讨我喜欢?彩衣娱亲的故事王爷不知道吗?”

    先抽他两鞭子开开心再说!

    上次竟然敢用棍子威胁她!真是奇耻大辱!

    金玉公主要喊来人,眼角的余光看到站在李余身后的女子……

    忘了她了!

    这个狐媚!

    “给我跪下!”

    她喝道。

    李余抬头去看那女子,神情带着歉意担心。

    竟然对这个婢女珍爱如此!

    真是荒唐!再美也不过是玩物!凭什么要给一个玩物地位,权利……

    金玉公主听到自己咬牙声。

    怎么还不跪下!这种身份以前连跪她都没资格!

    不,不让她跪,跪着太便宜她了。

    那群丑幕僚说了,苛刻不需要给人看,只需要让被苛待的人自己感受。

    金玉公主的视线落在那女子身上,脸上浮现笑。

    “你既然被陛下允许成了楚王妃,那自然也能喊我一声姑母。”

    她抬起手。

    “来,给我奉茶。”

    那女子虽然没有跟着李余跪下,但听到金玉公主这句话,立刻恭敬的应声是,抬脚迈步。

    跪着李余抬手抓住她。

    “阿篱!”他说,摇头。

    金玉公主才不会让简单奉茶,金玉公主恶毒的手段,他从小到大见多了,公主府花园里盛开的鲜花下埋了多少血肉。

    当然,他知道金玉公主不会真威胁白篱的生命,毕竟是他的楚王妃。

    但他也不能让白篱受磋磨。

    “走吧。”李余低声说。

    忤逆就忤逆吧。

    这些声名无所谓。

    他说着起身,感觉到白篱的手也用力,将他拉起来,但在他要转身的时候,白篱的手将他向前一推。

    “姑母都发话了,别跪着了。”她含笑说,“我们快进去吧。”

    进去?李余愣了下,忙低声说:“阿篱,不用理会她。”

    白篱一笑,靠近他低声说:“别担心,你还不知道我多厉害?”

    厉害,她的确……李余迟疑一下,白篱松开他的手。

    “多谢姑母。”她看向厅内,先一步迈步。

    李余忙跟上,进了厅内站在她身前。

    “见过驸马。”白篱说,屈膝一礼。

    上官驸马也看向她,眼神亦是几分担心,人站起来。

    “先敬茶再施礼吧。”

    金玉公主冷冷的声音传来。

    “在这里我不喝你的茶,他就不能受你的礼。”

    白篱应声是,再看李余:“我去侍奉姑母,你去陪着驸马说说话。”

    陪着驸马?都在厅内还陪什么,李余觉得白篱这话说的有些怪,但既然白篱说了,他还是依言走到上官驸马这边。

    上官驸马站起来,与李余对视一眼,再看金玉公主已经转身坐下,同时对两个宫女下令“取热茶来。”,说罢又看着白篱,似笑非笑又吩咐两个宫女,“取珠宝来,这杯茶我如果喝的满意,重重有赏。”

    两个宫女依言去了。

    白篱站在金玉公主面前安静侍立。

    上官驸马神情担忧,再看李余又几分欣慰:“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适才短短一幕他已经看出来了,李余的眼神动作都是真关心爱护这个妻子,并不是为了搪塞胡乱拉个婢女成亲。

    而这个婢女也没有娇宠张狂,更没有卑微怯怯,主动维护李余,不惜面对公主刁难。

    两情相悦,相扶相守,这就好这就好,李余不再经历他的遗憾,命运再苦,心也有一处甜暖。

    李余审视上官驸马,低声问:“她可有冲你撒气?”

    上官驸马眼中笑意散开,轻声说:“别担心,我没事。”

    李余要说什么,神情一僵,视线看着金玉公主那边,上官驸马也看过去,眼神一凝。

    得到金玉公主吩咐的四个宫女都回来了,一个捧着白瓷茶杯,一个拎着铜壶,另外两个捧着两匣子珠宝,华丽耀目。

    但上官驸马和李余的视线都落在铜壶上,尤其是宫女握着的壶柄以及托着壶底,都裹着厚布。

    可想而知,壶里必然是滚烫的热水。

    金玉公主她是要!

    上官驸马和李余脸色大变。

    “我喜欢喝现泡的茶。”金玉公主靠坐着,笑着看着站着的婢女,“这样茶香最好闻。”

    说着示意宫女。

    “给她吧。”

    宫女将茶杯递给白篱,当白篱接过茶杯,拎着铜壶的宫女便站过来。

    “冲泡好一杯茶。”金玉公主接着说,“我喝的满意了,这些赏赐都是你的。”

    她看着那女子握着茶杯的手。

    宫女不小心手抖,或者干脆是这婢女出身的楚王妃自己手抖,滚烫的水没有落在茶杯中,而是浇在手上,这不能算苛待吧?

    晚辈给长辈敬茶天经地义。

    谁让她运气不好呢。

    再说了,她这个长辈还很大方地给了金银珠宝。

    她真是个仁慈的长辈。

    金玉公主的眼神闪耀着凶狠,又有兴奋,看着眼前这双手。

    这个茶杯是名品,精美无暇,但握着茶杯这双手丝毫不逊色,如白瓷如玉雕。

    这双手就要被浇上滚烫的热水,就会变得的糜烂不堪,如同鲜花被踩烂揉烂。

    宫女抬起手,看着铜壶倾斜,看着水流出来

    好烫。

    真烫啊。

    痛死了!

    金玉公主发出一声痛呼,人从椅子上跳起来。

    “烫死我了!”她喊道。

    她下意识抬手要打身边的宫女,却见身边并没有人。

    眼前的桌案上有倒下的茶杯,茶水流了一桌子。

    耳边有叮叮咚咚的琴声,还有女子的轻笑声。

    “金玉,你自己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还说要给我端茶倒水,你该不会想烫我吧?”

    金玉公主下意识堆起笑脸:“娘娘明鉴啊!我怎么会烫您!”

    话说完了头才转过去,看着一旁坐着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大红衣裙,手里摇着扇子,身后的屏风百花齐放,而此时四周亦是百花齐放。

    这是皇城里的花苑,培育皆有鲜花,但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后,尤其是封了皇后,花苑里甚至有四季的花在同一级绽放。

    如同神迹。

    她从百花中收回视线,看向金玉公主。

    金玉公主只觉得那视线宛如一只手,把她的心脏揪了起来。

    “会不会,我不在意。”女声轻笑,“只要你不敢就行。”

    说着话,她的视线又看向一旁。

    “沈青,弹琴的声音小点,都听不到呼痛声了。”

    沈青。

    金玉公主下意识跟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屏风旁坐着一个男子,正在抚琴。

    听到她的话,男子抬起头笑:“这不是怕扰了娘娘兴致嘛。”

    她笑着摆手:“你这琴我听着也就那样,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听人的痛呼声。”

    这话听起来让人脊背发寒,金玉公主控制不住想发抖,而琴声果然变得小了些,于是除了女子的说话声,金玉公主听到了闷闷的打击声,以及似乎是人的惨叫。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叫声短促又无力,不仔细听都不不像人发出的声音。

    金玉公主的视线随着声音看去,越过盛开的百花,有两个卫士正在挥动棍杖击打一个人。

    那人穿着华丽富贵,身材圆滚滚,只是此时已经被打的如同瘫烂在地上。

    尽管被打烂了,金玉公主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她声音沙哑地发出一声喃喃“曹郡马”

    那是她堂姐的丈夫,且不说她堂姐是皇室女,这个丈夫也是名门望族,娇生惯养奢靡,冬日里取暖厌恶炭火有味道,便专门买来十几个婢女,穿着单薄用肉体来供他取暖。

    身上养的白净的连蚊虫叮咬的痕迹都没有。

    此时此刻竟然被打成这样。

    “曹郡马为了建造一座马球场,抢占了良田,打死了那么多人,说不知道打几棍子而已,不知道那些人会疼,因为那些人被打的时候不喊。”

    女子的声音缓缓传来。

    “本宫也觉得奇怪,怎么有人疼也不喊呢,所以让曹郡马来试试。”

    说到这里她笑了。

    “还真是,才打了几下,曹郡马就不喊疼了。”

    “金玉。”

    名字陡然被喊到,金玉公主整个人战栗,再次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对上那女人的眼。

    那一双秋水含情,但又寒冬凌烈的眼。

    “你去问曹郡马,怎么这样了,还不觉得疼吗?怎么还不喊啊。”

    金玉公主只觉得腿一软,看着高高举起的沾着血肉的棍棒,只要她走过去,那些棍棒也会落在她身上吧。

    “娘娘,他不喊就是不疼,不用问。”她挤出笑说。

    那女人看着她:“是吗?”忽地视线又越过她,看向一旁,脸上浮现笑意,“罢了,你是金贵的公主,这些跑腿打杂不该让你做。”

    她说着对那边抬了抬下巴。

    “那边有个小娘子在玩耍,喊她来,让她去问。”

    金玉公主下意识转头看去,视线里出现一座湖水,波光粼粼,湖边站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在观赏湖景。

    她的身子瞬间僵硬,脊背发寒,一动不动,看着那女子转过头来,面容如花娇艳。

    杜三娘子。

    金玉公主心里喊出这个名字,眼神碎裂。

    “哎,我好像看到”

    站着不动的上官驸马,木然的脸色忽地一动,嘴里发出喃喃声,眼神也开始转动。

    站在他身边的李余一个激灵,紧紧盯着金玉公主和白篱。

    金玉公主和白篱没有变化。

    金玉公主坐着,白篱手中握着茶杯,她们一动不动。

    厅内其他人也是如此,宫女持壶,内侍肃立,幕僚们含笑呆立。

    厅内如同凝滞的潭水,夏日的风都被拦在了门外。

    李余是瞬间发现状况不对的,也瞬间知道这是白篱将人拉入了幻境,也瞬间明白白篱先前说让他陪着上官驸马是什么意思了。

    他是能在幻境中保持清醒的人,但上官驸马不能。

    上官驸马原本跟其他人一样的木然脸动了,呆滞的眼神也看向一个方向,眼中迸发欢喜,还是有眼泪

    “三娘.”他僵硬的舌头发出一声呢喃,抬起手似乎要去抓住什么。

    李余抬起手捂住了上官驸马的眼。

    “驸马,你什么都没看到。”他低声说,另一只手攥住上官驸马抬起的手。

    你看到什么都是假的。

    不要被迷惑,不要沉迷,不要过去。

    上官驸马身子再次一僵,似乎有些焦急晃动,下一刻有女声尖叫划破了厅内的死静。

    “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去种花!”

    李余看过去,见金玉公主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同时眼前有什么被撕开了,发出碎裂声。

    “我要去种花!快让我去种花!我要给娘娘种花!”

    金玉公主喊着,声音响彻大厅,同时人向外冲去。

    厅内的内侍宫女幕僚呆滞的眼神褪去,但旋即惶惶不解。

    “公主!”

    “公主怎么了?”

    眼看着金玉公主冲了出去,他们也惶惶不安跟上去,要搀扶公主,要询问,但没有人能阻止金玉公主,金玉公主踹开靠近她的人向后院冲去。

    几乎是眨眼间,厅内只剩下上官驸马李余白篱,以及几个站在厅外不知所措的侍从。

    这,出什么事了?

    “公主.”白篱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不安怯怯,“还是不愿意喝我的敬茶。”

    上官驸马略有些茫然的视线看过去,见那女子手里握着茶杯站着,而拎着茶壶的宫女顾不上倒水,匆匆追着金玉公主走了。

    那女子站在原地,有些拘谨无措。

    “无妨。”上官驸马说,“等她心情好些再说吧。”

    说罢又看了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是进宫拜见陛下要紧。”

    说着又一笑。

    “毕竟是陛下许你们的婚事。”

    意思就是公主喝不喝茶不要紧,婚事已成,认不认她都是楚王的妻子,楚王妃。

    白篱看着上官驸马,一笑施礼:“多谢驸马。”说罢又补上一句,“多谢姑父。”

    上官驸马含笑点头,示意他们去吧。

    看着李余牵着这女子走了出去,上官驸马轻轻吐口气,莫名的又有些怅然,他按了按心口,总觉得适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人,心里高兴又空荡荡.

    “没事吧?”

    一出门,李余小声问,看着白篱脸色。

    “你还好吧?”

    白篱对他一笑:“当然没事,我很好。”

    想要以长辈的身份磋磨她,那可不行,她可不是普通的新媳妇,她是个怪物新媳妇。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向东阳侯府的方向,笑意更浓。

    跟金玉公主相比,东阳侯夫人可就幸运多了。

    当初只给她摆脸色,没想着磋磨她,要不然就能见识到什么叫恶儿媳。

    念头闪过,她看向皇城的方向,笑意更浓。

    “走吧,我们该进宫了。”

    还有一个人,期待相见呢。

    字数多些,弥补昨天缺更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