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何为律法
衙役将软趴趴的犯人摞到板车上,又牵着一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子们上马车。
武刺史在一旁看着,依旧眉头紧锁。
今日一共找回幼童十七个,可来府衙击鼓鸣冤者以及县丞上报的,加起来足有三十户人家丢了孩子…
“大人,这应该是大小姐说的布袋和金锁…”
一衙役将手中物件呈给武百。
武百接过后,看了一眼,心中感叹,这金锁的分量还挺足,挂着也不嫌沉,啧啧啧…
至于模样精致、小巧的布袋和钱袋子,他以为最多会装着些小姑娘稀罕的物件。
武百走到姜安身边,“安安小姐,这可是您要的布袋?”
姜安伸手接过,朝着刺史笑眯眯,“谢谢刺史呀~”
软乎乎的小姑娘,没有丝毫架子,又如此有礼,很难让人不喜欢。
他一张络腮胡脸笑成太阳花,轻着声音说道:“小姐瞧瞧,有没有丢失什么,下官再派人去寻!”
乖巧的姜安点点头,觉得刺史说的很有道理,万一虎符丢了嘞!
只见她用那双胖爪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哨子,还有鎏金制的卧虎形状的物件…
武百嘴角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他眯了眯眼睛,在心底暗自嘀咕,这玩意瞧着有点眼熟啊。
小姑娘收了布袋的口子,重新挂回腰间。
咱们这位刺史还是愣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不良,两只手都抖了起来。
她声音透着娇憨,说道:“没丢呀~”
刺史(呆滞版):“没…没丢好啊…”
他默默转过身,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亲娘啊,他刚刚拿在手里的是什么啊!!
那可是抵得上南商皇位的五十万护**啊!
就这么让一个小姑娘随随便便挂在腰上了?!
姜安看着刺史蹒跚的步伐,漂亮的小脸疑惑,“他怎么了?”
可惜霍长明正沉浸在金锁失而复得、不用挨揍的兴奋中,并没有听见。
刚刚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笑得傻呵呵…
立下大功的小姑娘被侍卫护着,骑在马背上,霍长明则一人一乘。
他们要与武刺史回到峻州府城。
姜四来寻人时,将祈善渊和李星桑交给了府衙中人。
武刺史带着不少衙役快马往城外走时,不少百姓都看见了,这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
城门口,百姓们远远地瞧见一行人马时,激动的喊着,“来了…回来了!”
丢了孩子的父母亲相互搀扶,眼中尽是希翼,他们希望父母官身后载着的是自己的孩子…
待到武百骑马进了城门时,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动马车小窗的帘,露出里面头相互倚靠、困倦睡去的孩子。
“孩子…”
“我的孩子!”
一妇人哭怆着摔倒,伸出手遥遥探向马车。
“就是他们!”
“天杀的!”
“……”
各种污秽的咒骂声不断响起,愤怒的百姓扑向那辆板车,尖锐的石子一颗接着一颗砸向那些犯人。
很快城门口就混乱一片,就连刺史的马都被挤到焦躁踱步。
姜四护着身前的主子,眉头紧皱。
“都给本官让开!”
武百神情肃穆,手上马鞭毫不留情抽在一男子背上。
那人被这一鞭抽到趴下,上马车的动作自然也被打断。
马鞭的破空声响彻,愤怒褪去,百姓们这才惊觉自己拦的是谁的去路。
武百从不是什么耐心之人,他声音很粗,用手上的马鞭指着围了一圈的百姓,还有那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孩子的亲人…
“朝廷重犯,自有府衙审查判刑,尔等当着本官的面儿伤及要犯,是想下狱吗!”
“丢了孩子的跟着本官去府衙,本官核查之后才能将人带走!”
“再敢拦路,无论是谁,皆赏十鞭!”
姜安的耳朵很灵,她听见人群中似有一道声音在说武刺史此举的无情。
冬日很冷,小姑娘取下面巾,偏过头去看那一处。
她没有瞧见说话那人是谁,可他就在百姓之中。
真的是无情吗?
姜安觉得不是的…
若无秩序,只讲情绪,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今日你抢我的孩子,明日我便提刀杀你,子子孙孙都在其中无尽循环。
五岁的姜安在这一日,真正认得何为律法!
她在马背上朝匍匐在地的妇人伸出白嫩的手心,软软乎乎的声音响起。
“他们在这些坏人手里受了惊,在吵闹的地方停留的越久,心中便越煎熬…”
“这些犯人背后如果还有其他同伙,若是今日放任你们打死这些犯人,或许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略卖孩子的同犯。”
小姑娘的眼睛在火光下亮极了。
她攥着夫人粗糙的手,没有半分嫌弃。
妇人擦去脸上泪水,昂着头,似乎在这小姑娘身上找到了支撑,掷地有声道:“我与刺史大人去府衙,我这就走!”
“大小姐!”
有人惊喜喊着…
“这小姑娘是谁啊?”
只听认出姜安的男子拍拍胸脯,脸上笑容骄傲,“她是崇州府镇国王府的大小姐啊!”
那男子穿着一身半新的棉衣,方便做事,袖子撸到手肘,手上提着不少货物。
只见他扬声道:“定是我们小姐救回了这些孩子!”
他见到了,见到了往日贵气的小姑娘脏兮兮的,就连脸上都留了伤。
围着的百姓原是不信的,这般小的孩子,说不定也是被略卖的呢。
直到武百那张络腮胡的脸带上笑容,高声将这功劳归还给姜安。
他朝着崇州的方向拱了拱手,“没错,就是咱们镇国王爷的女儿救了这些孩子!”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拿块木头拍响桌案,与他们细细说来!
这话恰好被骑马入城的孟不让和夫子听到…
夫子五脏六腑都快被颠移了位,听到刺史这话,也只是预料之中长叹一口气。
满身狼狈的老夫子摇摇头,念叨着:“老夫就知道…”
“将军,老夫都与你说了,安安绝不会因贪玩不归。”
年轻将军轻松一笑。
身为一地主将的他双手抱拳,向夫子赔罪,“不让鲁莽,还望夫子莫怪。”
老夫子摆摆手,那双浑浊的眼闪过精光,“将军不必。”
“老夫知晓,安安于你们很重要,怎会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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