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张玉竹也好,张尚书也罢,都忘记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兄弟、父子之间如此不和睦,传出去被笑话的还不是他们自己,不是别人。
苏嬷嬷收起心中的感慨,催着丈夫赶紧回去吃团圆饭,忙了一年了,这些日子也能偷空闲闲。
大年三十要守夜,婉宁让丫鬟们把炉子烧热了,又烹了一壶好茶,把那些板栗花生橘子放在炉子上烤着,一边喝茶,一边说笑。
外面寒风吹得呼呼的,屋内温暖如春,耳边传来妻子和丫鬟们的欢声笑语,靠在那里的张青竹突然道:“今年过年,竟然如此欢喜,和去年过年时候比起来,全都不一样了。”
去年过年时候,张青竹正处于一生中最暗淡的一段时光,摔伤了腿,父亲对自己的冷漠失望,还有,秦家那边传来消息,要换一个新娘,从定亲许久的秦家长女,换成庶出的秦家最幼女。尽管都是秦家的女儿,这样的更换,背后的原因,张青竹知道的清清楚楚,因为知道的清清楚楚,张青竹才会愤怒,才会怨恨。
那时候,张青竹想的都是,为什么不索性让自己死了,而是要让自己活在这世上,承受这些?
“去年过年时候,我才刚刚知道,我要嫁给你。”婉宁想起去年过年时候,也不由轻叹一声,婉宁是在大年三十当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时候的茫然失措,还在眼前。丫鬟婆子们口中说着恭喜,但婉宁却能看出她们眼中的怜悯,嫁一个脾气变得不好,还摔伤了腿,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的男人,这简直就是跳了火坑。
张青竹和婉宁四目相对,接着张青竹就笑了:“那现在,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幸亏我嫁了你,不然的话,你的日子哪有现在这样好。”婉宁俏皮地说着,张青竹也笑了,妻子说得对,若不是妻子嫁给了自己,那自己的日子哪有现在这样好。
“所以我要谢谢你啊。”张青竹把婉宁的手握得很紧,语气之中满是缠绵,婉宁不知怎么,脸色微红。火炉上的栗子一个个爆开了,婉宁推开张青竹,伸手拿起火钳去捡栗子:“我烤栗子吃,不理你了。”
“那就请大奶奶,赏我一个栗子吃。”张青竹说着就对婉宁伸出手,婉宁啐他一口,却还是给他剥了一个栗子放在手心。
“大爷也比光吃栗子,还有橘子呢。”杏儿拿着烤得热乎乎的橘子过来,张青竹摆手:“总要先给你们大奶奶吃了,再给我吃。”
“是,这以后啊,事事都要以大奶奶为先。”杏儿笑嘻嘻地说着,婉宁想啐丫鬟一口,却自己撑不住笑了。
“子时了。”外面传来鞭炮的声音,一直没说话的夏果轻声说着,苏嬷嬷已经带着苏大叔在庭院内放起鞭炮来,婉宁扶起张青竹:“走,我们也出去瞧瞧。”
砰的一声,有烟花炸开,婉宁看向放烟花的地方,苏嬷嬷已经笑着说:“是今儿进城时候,看到有卖烟花的,就买了些回来,但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平安安。”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平安安。婉宁在心中默念了一下,就和张青竹四目相视,这样平静快乐的日子,要长些,再长些。
过年对官宦人家来说,也是很忙碌的,大年初一,一大早张尚书夫妻就进宫去了,张尚书今日有元日大朝,张太太呢,要进宫朝见皇后,夫妻二人都要领赐宴。
陈觉蓉作为儿媳,也是要送张太太进宫的,等送走张太太,春草就对陈觉蓉道:“二奶奶昨晚都没睡上一个时辰,这会儿趁没有事儿,先歇一会儿,横竖老爷太太要到傍晚时候才回来呢。”
大年初一,也不会有多少人来拜年,正好可以歇歇。陈觉蓉却叹了口气:“我睡不着,若今日进宫的是我,那我得多欢喜。”
“这么说,二奶奶对为夫,期望远大?”张玉竹的声音传来,陈觉蓉看了他一眼,十分哀怨地道:“都说夫荣妻贵,我盼你成龙,难道不是应该的?”
“是,是,是,自然是应该的。”张玉竹走到陈觉蓉身边,伸手拍拍她的手:“你听话,好好地歇着,我呢,出去给文山先生拜年。”
“你不能过上两日去,到那时候,去拜年的都是达官贵人。”陈觉蓉心心念念就是要让张玉竹攀高往上,毕竟尚书府的公子,在常人看来身份已经很高,但在陈觉蓉看来,终究还是依靠父亲而不是自己的身份。
“这你就不明白了,我今儿去了,以后还可以再去,到那时候,和人攀谈起来,也要夸我一句尊重先生。”张玉竹说着就把陈觉蓉扶了躺下:“你好好歇歇,等中午再起来。”
陈觉蓉点头应是,只觉得丈夫对自己关怀备至,却不晓得张玉竹走出屋子之后,就换了神色,陈觉蓉的性子也太跋扈了些,等孩子生下来,那时候可要好好地和陈觉蓉说说,不能再如此跋扈。
张玉竹往书院赶去,半路遇到了吴公子,二人在路上相遇,张玉竹也就笑着道:“原本还想着,约吴兄一起去呢,但吴兄近来新婚,只怕要多陪陪尊嫂。”
“贱内贤惠得很,我一说要来拜见文山先生,她就给我准备了礼物。”对瑾宁这个妻子,吴公子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瑾宁是秦太太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家世容貌教养才华都无可挑剔。
想到这,吴公子就难免带了点炫耀心情:“倒是你,我没想到一大清早就往书院去。”
“去拜访老师,自然不能太迟了。”张玉竹晓得吴公子这句话什么意思,看来,陈觉蓉在家里做的那些事儿,风声还是传到了外面,明日带陈觉蓉归宁,自然要拜托岳父好好地说说她。
二人一路上说些闲话,这路程似乎也短了,当看到书院门口停满了马车,甚至连系马的地方都没有,张玉竹不由敲着马鞭:“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