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晚宁鲜少出远门,整整一日的马车颠得她没什么胃口。
她勉强再吃了两口,便搁下筷子,起身道:“我已经吃饱了,想在城内转转,请瑞王准许。”
谭煜毕竟是此行的主事之人,行动之前还是知会他一声比较好。
以免出了什么乱子,影响了赈灾大事。
狄菁闻言立即起身:“我陪你去。”
谭煜想了想,点头道:“去吧,多带几个人。”
君晚宁行了一礼,便带着倩儿、小蝶还有成羽三人出门了。
狄菁则点了几个便装的禁军跟在她们的后面。
株洲是个旱城,这里的人大多面容枯黄干瘦。
即便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家,也没几个生得水灵的。
因而君晚宁一行人的出现,很快就因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赚足了街上行人的瞩目。
百姓们纷纷猜测,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谭煜带她们来的是当地最具盛名的酒楼和客栈,此地自然株洲城内最繁华的地带。
但眼前的街道风貌却不尽人意,街道狭窄,商铺贩卖的货物不全,游街的也百姓很少。
君晚宁不禁有些疑惑,此地毗邻京城,按理说,应该是个富庶之地。
为何看上去如此贫瘠?
她看向身侧的狄菁:“你可曾来过株洲?”
狄菁点头,“许多年前来过一次。”
君晚宁有些惊讶,“何时?”
按理说,狄菁来往于西陲和京城,借道的是其他州县,并不经过株洲。
狄菁道:“株洲旱灾那年,前朝太子奉命来此赈灾时遇险,末将曾前来营救。”
君晚宁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过这事,只是父皇母后不愿她为太子哥哥担惊受怕,事发之时将她给瞒住了。
是很久之后才无意间听人说起。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狄菁神色复杂:“株洲荒芜,与京城有很大的关系。”
君晚宁:“此话怎讲?”
狄菁:“当年北方游牧部落曾入侵大昭,直达金陵,大昭险些覆灭。”
“太祖为抵御外敌,将金陵筑成嵩天城,如同登天云梯。”
“这不仅阻挡了外敌,还阻挡了由北而来的雨风。”
“再加上株洲地势高于临近的几个州,难以别城引水。”
“久而久之,株洲就成了一座旱城。”
君晚宁知道株洲是个旱城,却没想过它原本并非如此。
狄菁见她脸色忧虑,道:“你不必担心,最多十年,株洲定会焕然一新。”
倩儿和小蝶听到狄菁的话,都感到有些奇怪。
株洲如何,干夫人何事?她为何要担心?
一旁抱着剑一言不发的成羽倒是没什么反应,目光始终在观察周边的环境,确保君晚宁的安全。
君晚宁不解:“十年?此话怎讲?”
狄菁想了想,道:“他登基之后,就开始筹备迁都了。”
“届时,株洲就会慢慢好起来。”
迁都一事在朝中不是秘密,因此狄菁也没有避开其他人。
君晚宁沉默了,她知道狄菁的意思。
迁都之后,金陵的嵩天楼便可弃之不用,直接拆除。
如此便可解株洲之困。
君晚宁也听说过谭煜想迁都的事,她原本以为,只是因谭煜嫌皇城老旧,他劳民伤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欲。
却不知道,竟是为了株洲。
狄菁意外地发现,这次提及谭越,君晚宁的眼中没有流露出愤恨,只是有着浓稠的复杂。
其实狄菁有站在君晚宁的角度想过。
她知道君晚宁恨谭越,甚至是杀了谭越,都是人之常情。
但她还是不希望君晚宁那么做。
大昭如今是风雨飘摇,朝中不宜有动荡。
若是政权不稳,她作为大昭将军,定是要站出来稳住朝堂的。
她不想和君晚宁站在对立面。
君晚宁也隐隐察觉到狄菁话中深意,她淡淡一笑:“如此甚好。”
狄菁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嘴角扬起浅笑。
她就知道,她的公主不会让她失望。
“贵人不是株洲人吧?”
街边一个提挎篮的老妪笑着向君晚宁走来。
老妪满头银丝,身躯佝偻,看上去至少是花甲高龄了。
几人停下脚步,听她说话。
倩儿和小蝶见到陌生人靠近,立即上前一步护在君晚宁的两侧,成羽亦是暗自握紧了手中剑,状态警惕。
君晚宁和狄菁对视一眼,冲老妪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妪打开遮在篮子上的棉布,笑道:“这是咱们株洲有名的玉桂花饼,在其他地方是买不到的,贵人可要尝尝?”
君晚宁看着那篮子圆润的饼,没有说话。
身后有便衣禁军插嘴道:“属下是株洲人,一看便知这位婆婆的玉桂花饼做得十分地道,琉云夫人和狄小将军不妨尝尝。”
旁边几个禁军皆是自幼生在京城,十几年如一日地守在皇城。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京,对外面的事物十分感兴趣,听同僚吹嘘自己家乡的特产,都有些跃跃欲试。
老妪一听禁军对这两个女子的称呼,顿时面露惊慌,想要下跪。
高呼:“原来是京城来的大官,老妪胡言乱语,真是罪过!”
周围的百姓听了她的话,看向他们的眼神瞬间从好奇变成了恐惧,纷纷加快脚步离开了。
只剩下几个胆大的,站在远处偷偷看这边发生了何事。
狄菁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眉头微微蹙起,不悦地看了那多嘴暴露她们身份的禁军。
禁军后知后觉自己失言,埋头道:“将军恕罪。”
狄菁下意识要去制止她下跪的动作,却被君晚宁拦住了。
她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任由老妪跪下,然后淡淡地说了句:“起来吧。”
老妪似乎对狄菁的无动作感到有些意外,跪下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
“谢过大将军。”
狄菁往她怀里扔了一锭银子,道:“都给我吧。”
老妪看见银子,瞬间瞪大了眼,上前要把银子还给狄菁。
“大将军,这可使不得!您看得上老妪的手艺,是老妪的福分。”
“可不敢收您的银子!”
狄菁自然不会白拿普通百姓的东西,更何况这个老妪身上穿的是老旧的粗布麻衫,太阳下山了还在外沿街叫卖,一看便知家中并不富裕。
“不必,该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