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河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楚今朝有些发懵。
一杯烈酒下毒,萧清河‘啧’了一声。
他看着楚今朝的眼睛,问:“是不是觉得她和从前相比,变化很大?”
楚今朝愣了一下,慢慢反应过来他在说谁。
自萧清河上任以来,关于他这位前途无量的京官为何会来到岳州的传闻,就被一些同僚议论了个遍。
他们通过各路关系,打听到京中的亲朋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是他是追着琉云夫人来此的。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位琉云夫人是谁,也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直到那天外出,在街上遇到被百姓簇拥着感激的女子。
年迈的老婆婆在孙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那女子的面前,道:“琉云夫人,这丫头是喝了您的药才捡回一条命。”
她将小丫头推到女子面前,道:“月丫头,还不快给琉云夫人磕头道谢。”
小女孩扑通一声直接跪下,女子忙将她扶了起来。
“快起来!”
她蹲下身子,伸出纤细洁白的手,去摸那孩子的额头。
阳光下,她的笑颜如和煦晚风,“你如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女孩笑着摇摇头,“喝了您的药,月丫头已经不疼了,现在可以帮婆婆挑水做饭了。”
女子笑着摸摸她的头,道:“真是个好孩子。”
老婆婆将装着满满一篮子的鸡蛋递给她,认真道:“琉云夫人,这是我老婆子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旁边一名中年夫妇提着两篮子肉上前,男子道:“琉云夫人,咱们夫妇俩的命也是您救的。”
“这是今天一早宰的猪,新鲜着哩,听说您前几日受伤了,正好拿去炖汤,补补身子。”
越来越多的人上前表达感谢,将女子奉为仙女下凡,活菩萨转世,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用在她身上。
女子没有推辞他们的谢礼,命随形的马车车夫将东西都收了。
“大家先听我说。”
“你们的病情有所好转,并非我一人之功。”
“岳州如今的变化,靠的是朝廷的支持,瑞王殿下的统筹安排,以及赈灾队众人的同心协作,还有大家的信任和配合。”
“我琉云,只是一名医者,能做到的只是制药看诊,不敢认这泼天的功劳。”
“大家要谢,就谢朝廷,谢瑞王殿下。”
她的声音仿佛天然带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无需高声强调,也能让吵嚷的百姓静下来听她说话。
有人高呼:“对!谢朝廷,谢瑞王殿下!”
“如果没有朝廷送来的钱粮,送来的药品,咱们恐怕早就饿死了!”
“若不是瑞王殿下带兵剿匪,咱们的家底早就被那些可恶的山匪掏空,根本连门都不敢出!”
“朝廷没有忘了咱们岳州的百姓!”
“对!谢朝廷,谢瑞王殿下!”
她站在人群中央,如同一阵风,在随意拨动着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帆指引到一个地方。
而她无声无息,什么都做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做。
那天的阳光好像恰好只照在了她一个人的脸上,微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画面灵动到惹眼的程度,楚今朝不由得驻足了好一会儿。
同行的同僚同他介绍,那便是此次负责赈疫的琉云夫人。
她年轻漂亮,医术高明,善良仁慈,和那些百姓一样,这位同僚也巴不得将世上最好的溢美之词都用在她的身上。
后来,他们夜里去流民收容所视察,在后厨看到了岳州百姓送给她的谢礼。
萧清河问他沈梦瑶是不是和从前变化很大。
他能说什么?
想了想,楚今朝回答了两个字:“确实。”
说实话他并不记得当年那个热烈追求他的沈家大小姐是什么样子。
只是那日在街上遇见时,感觉如同初见,印象中,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萧清河原以为会在楚今朝的脸上看到遗憾或怅然,但是并没有,这显得那可笑的仿佛只有他一人。
他有些不悦:“你见的次数太少,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变得有多好。”
楚今朝皱眉:“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清河打了个酒嗝,发现他面前的酒一口没动,不悦道:“你为何不喝?”
楚今朝看出他酒量不怎么样了,有些无奈,拿起碗喝了一口。
萧清河稍微满意了几分,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他盯着楚今朝这张脸看,楚今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在下的脸可是有什么不妥?”
萧清河摇摇头,笑道:“仔细一看,咱俩眉目还有几分相似。”
“她从前就喜欢这种相貌白净,有书生气的男子,哈哈。”
他脸颊上挂着两团红晕,笑完之后,有些落寞:“如今不喜欢了。”
楚今朝想起家中的妻,也有几分惆怅,他喝了口酒,建议道:“大人不妨先成个家吧。”
萧清河嗤笑:“我上哪儿再去找她这样的女子?”
说起娶妻成家,萧清河很不解,“你家中那位相貌平平,性情懦弱,简直上不得台面。”
“你是如何做到放着明珠不要,捡鱼目的?”
楚今朝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内人有她的好。”
萧清河喝多了,该有的君子之仪都忘了,竟当着人家的面,论起别人妻子的是非。
也可以说,那日当街向沈梦瑶表露心意之后,他就将君子的十品六德忘得一干二净。
萧清河笑道:“好什么?无知妇人,昨日想为你求情,竟请到沈梦瑶那里去了。”
楚今朝瞬间瞪大眼,“你说什么?”
萧清河打了个酒嗝,“她听闻沈梦瑶曾心悦你,想请她出面找我为你求情,留你一条性命。”
楚今朝想了想,觉得这还真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他急道:“那沈……琉云夫人可有为难于她?”
萧清河摇头:“她连见都没见得上她。”
“再说了,就算见上了,她也不是会为难人的性子。”
他强调道:“她如今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楚今朝松了口气,他只关心内人有没有平白受辱。
至于沈梦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关心。
萧清河身子有些晃荡,于是换了个角度坐,歪靠在墙边,幻想了一下,“若她真来为你求情,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我若要求她离开谢辰骁,跟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楚今朝觉得他疯了,不禁面露鄙夷。
萧清河摇摇头:“不,她不会为你求情。”
“她现在心里只有那个谢辰骁。”
若出事的是谢辰骁……他眼底的阴霾拨开云雾,隐隐露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