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愣了愣,面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惊慌,旋即又强作镇定:“胡说什么?我这是路见不平!就是看不过去你这样背信弃义、厚颜无耻之人!你敢做,怎么不敢当?!”
我轻蔑地看着他,冷冷道:“我何时说我不敢当?我与相府断亲,与大将军义绝,都是铁板钉钉,从此一刀两断,生死无尤。我可曾说过我后悔不认的话吗?”
顿了顿,我嘲笑道:“我与你素不相识,犯不着你在这儿夹枪带棒?你算什么身份在这狂吠?是相府托你,还是大将军吩咐了你?我与两府断交绝义,用得着你自作主张,多管闲事?”
围观的,有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你!你怎么骂人?”那汉子涨红了脸,气得发抖,显然被我的言辞刺痛,箍着门框的手都松落下来,仰着脖子故作姿态,“我是仗义执言!大将军是我们的英雄,怎能被你这样的贱人侮辱了!公道自在人心!”
没了嫡女的头衔、主母的身份,我如今在葛老身边言传身教,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做表面光的花架子了!
“他没长牙?用你替他说话?!”我两手叉腰,怒瞪着他,声音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骂你怎地?你今日特意来我跟前,不就是为了挨骂来的?装腔作势,哗众取宠!”我看穿他的来意。
话锋一转,“你倒是说说,你正当壮年,四肢健全,虎口有茧,本是舞刀弄枪的军士,为何不在军营,也不去郊外抢险,反跑来这里假惺惺?难道是大将军指使你来的寻我晦气落井下石?”
那粗汉一拳砸在门框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威胁道:“大将军光明磊落,不屑做这些勾当!你这贱妇!胆敢污蔑大将军!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我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既然与他无关,那你这一番作为如何解释?难不成真是流窜的逃兵?我朝律法,逃兵削籍劳役!你若说不明白,我现在便去叫人报官!”
听见逃兵二字,那粗汉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浑身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他身形魁梧,站在门口,几乎堵住了半个门,再瞪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怨毒,“你自己找死?”他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紧抿着肥厚的嘴唇,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
感觉到危险,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可他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瞬息之间向我猛扑过来,咆哮道:“贱人!居然敢威胁我!”
我急忙再退,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眨眼间,他那虎爪一般的大手就已经逼近我的面门。
“大胆!”葛老的呵斥骤然响起。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缓缓放松身形。只见那粗汉两条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在身后,如同一只肥虫般趴在地上。
葛老与罗圣手一左一右护在我身前,神情冷峻,呵气成霜。
“啊——”那大汉面色苍白,痛苦的呻吟逐渐高亢,最终化作绝望的嘶吼,“啊!!你们!你们掰断了我的胳膊??你们疯了!!啊啊啊!我要报官!”
“断了吗?没有吧。”葛老不屑地瞥他一眼,语带讥诮,“大夫说没有断就是没有断,不然我给你试试?”
话音未落,葛老只用三根手指,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粗汉凄厉的惨叫直冲云霄。葛老掏了掏耳朵,淡淡道:“知道疼,怎么能算断了呢?没断。”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逡巡。方才电光火石间,葛老和罗圣手的动作快如闪电,稳如泰山,非寻常人所能及。
“列位街坊邻居见笑。”葛老幽幽地看向门外,双眸闪烁着叫人畏惧的寒芒,“老朽与弟子不才,除了会些医术,往年行走江湖,也略懂些拳脚。若还有哪些位想要论一论道理,不妨一起进来,我们师徒奉陪到底。”
门外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教训的倒霉蛋。
“既然都在,也顺便向大伙儿介绍老夫新收的弟子,姜文君。往后诸位叫她姜姑娘就好。”葛老的目光扫过我,而后继续说道,“我这徒儿样样都好,就是身子弱、脾气软,身世可怜,无依无靠,只指着我老头子和她师兄护着。我这一把老骨头不知能护她几时,但今后谁若欺负她,还请仔细脚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葛老与罗圣手脚下接连传来咔嚓两声脆响,仿佛阎罗殿里传来的魔音,令人不寒而栗。连我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汗毛竖起。
那粗汉刹时痛得只剩抽气,蜷缩在地上不停抽搐,泪流满面,“我错了,我错了,老神仙放过我,老神仙饶命……是对面、对面唆使我来寻你们的晦气……小的并不知道她是您的弟子啊……求求您别杀我……”
围观的病患和路人闻言一脸悻然。
“滚。”葛老嫌恶地瞟那粗汉一眼。
那粗汉忍着剧痛歪歪斜斜地爬起来,已然大汗淋漓,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吭。
围观的人们见他这样出来,吓得一哄而散,自觉让开道路。
与此同时,我偷偷瞄向罗圣手。只见他眼神冷酷,紧绷下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往日古板木讷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幽寒的气息,仿佛一尊随时收人性命的修罗。
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慈悲。在这一刻才意识到,那是转瞬即逝的怜悯。直到他察觉我的目光,转过眼来看着我,我才发现自己盯着他出了神。慌乱地错开。
再看,他还是那个温柔宽宏的师兄。
热闹看尽,病患们又自觉排起长龙。好像先前的闹剧与他们无关。
葛老翩然转身摇着蒲扇,又恢复往常那般闲散模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对着堂内众人吩咐道,“关门。”又对着我与罗圣手说,“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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