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一线阳光穿过门缝射进屋内。
我一壶茶就要见底,暗自盘算这样枯坐苦等不是办法。尤其是御医已先告辞走了,萱乐公主仍在房中与吕伯渊相伴。此情此景,实在令人难堪。若让萱乐知道我今日所闻,怕是要将我灭口。想来今日有御医看过了,要不我也走吧,明日再来。真要有事,吕伯渊也会让人去请我。如此,我悄然起身,从门缝向外窥探。
这一看不要紧,正见河石向我门前走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坐回桌边故作镇定。
门未关严,河石轻叩门扉,随后推门而入。动作行云流水,又不失礼数。
进门后仍将门掩上,目光含笑,向着我明知故问道:“神医来了,何不进去?”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也明白我有意躲着,不叫我难堪。
我扯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此时进去,岂不是坏了你家主子的好事?我等一等也不要紧。或者,你方才望见御医给他换药了没有?”
河石望着我,模棱两可道:“大人最信的还是您,此事还需得您亲眼确认下才好安心。”
说的也是。吕伯渊的金鱼也没那么好赚。
我撇撇嘴,又道:“公主每次来要待多久?要不我先回去,晚些再来?下次她来,你们可遣人知会我一声,以免冲撞了贵人。”
“公主来得少。”河石神色如常,一本正经道,“大人一直在等您,您若是等得着急,可随时进去。毕竟大人的伤势要紧。”
呵。我抬眼望着他,御医前脚才走,他家大人的伤势不紧这一时。被他这样一说,更像是催着我去做这出头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什么主意,我摇了摇头,“不急。”随即指了指面前的茶壶,“没有水了。”
河石无奈一笑,提起茶壶转身离去,“神医稍等。”
不知是不是故意,他方才走出门,听着脚步还未走远,就听一声清脆的声响。
平时看着院中没有几个人,转眼突然热闹起来,门外你来我往人影绰绰,竟就因为碎了一个茶壶冒出来好些个。
或许是不合时宜的动静破坏了房内的气氛。
不久,林生恭敬地护送萱乐公主离去。
河石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满脸歉意:“神医恕罪,方才手滑摔了茶壶。大人请您过去喝茶。”
呵呵。我提起药箱,深深望他一眼。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侍卫,都是狐狸。
…
一脚才踏进房中,便听见吕伯渊的冷哼。
我将药箱放在桌上,讪笑着来到床边:“今日真是不巧了,我只是想续一壶茶水,没想到扰了大人的好事。”
吕伯渊青丝高束,手里握着书卷,架势是往常的架势,面色却不太好看。往常他总是胸有成竹从容不迫,今日眉宇间却染了一丝我看不懂的烦躁。
明明是他叫我来的,这会儿又不肯理我的样子。
“那壶又不是我摔的,你冲我闹什么脾气?”我有意瞪着他,不甘示弱道,“早知道她带御医来,我就不来了。我等了一上午,我都没有说什么。我难道没有自已的事情要做。下次用不着我,可遣人告知我一声,或是拦着我也行。我又不是故意来坏你的好事。”
吕伯渊的视线终于从书卷上挪开。
我这才发现,他眼中的不悦犹如乌云蔽日,就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可我哪里错了,我如约前来,该回避我也回避了。我狠狠瞪回去,“你有话就说。”
“我竟不知你有听墙角的爱好?”他盯着我的眼睛,冷冷道,“宁可等一上午,也不愿出来见人?”
“你与她那般…要好,难道不知她讨厌我?她来探望你,我贸然冲进来算什么事儿?胳膊拧不过大腿,难道你要我为你得罪她吗?你当她是那些杏林御医,那般好得罪的?你莫不是想要害我?”我抱着胳膊,不服道,“再说了你们聊得那么开心,佳人在怀,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许你想留她多待一会儿呢?她对你关怀备至不离不弃,我听着也觉感动,假如你改了主意,要与她重修旧好呢?我哪里知道你要做什么?”
“……”吕伯渊闻言脸色越发难看,死死盯着我,苍白的面色都气出了红晕。
莫名其妙。我本能地退开半步,理了理衣袖道,“我只是大夫,说到底,你那些情事与我无关。你不愿我听见,我下次躲远些就是了。谁愿意听呢。”
就在我以为他要冲我大发脾气的时候,他忽然转移的视线,再次落在书卷上。若不是胸口剧烈的起伏,看不出他还在生气。良久,才缓缓开口:“不是该换药吗?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