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前嫌,师父师兄轮番为我把脉,脸上满是关切与忧虑。
我责问他们那时为何没有回来,师兄无奈,不得不从头说起。
他与师父身份特殊,身怀机要,必须先回宫中。
彼时,他们通过连枝,得知蓝凤秋手中握有不曾现世的秘药,立即上报了皇帝;在此之前盛青山已将情蛊之事如实禀告。
盛青山乃国家栋梁,将苗女纳入宅院是权宜之计,皇帝念及安危,当即派人去往苗地追查。
但蓝凤秋的秘药闻所未闻,在苗地并无记载。
他们奉命调查蛊虫之事,但蛊虫乃皇族尊享,常人难以触及。即便偶有线索,对蛊虫的了解也只停留于大祭司。
随着大祭司的离去,蛊虫已不可控,再没有人接受赐福。反而当做是挟制人的法子。
他们自然也探听到一些宫廷的秘辛,但难辨真假。只知大祭司神通广大,不告而别,从此行迹难觅。
追查无果,他们几乎无功而返。
入宫后,才得知盛家遭遇变故,蓝凤秋断臂求生。
于上位而言,蓝凤秋价值尚存,故而他们被留在宫中为她诊治。
不仅如此,蓝凤秋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将体内的蛊虫挖出来。
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只有她能想得出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自是万般不愿;但听闻蓝凤秋说要移蛊给我,无法信赖旁人,只得答应。
“师父与我在地牢反复练习,胸有成竹,才敢对你动刀。”罗持安忆起那段时日,面色青白,一副痛苦欲吐的模样。
葛老摆了摆手,脸色难看,显然也不愿再提。
“昨日圣上遣师父与我前来,意在保全盛青山。若你不幸罹难,及时为他取出蛊虫。”
然而世事无常,盛青山替我受难。
我垂眸,似乎明白了他们先前复杂的表情。
若我遇害,盛青山剜出蛊虫或有一线生机;但盛青山遇害,我受不住再一次重创,只有死路一条。
可我并未马上随他死去。
非但没死,今日还给盛青山带来了转机。
罗持安目光凝重地望着我,“文君,你素来聪慧,可是发觉了有关这蛊虫的秘术,催动了它?”他猜测道,“盛青山的脉象你我心知肚明,为他行针,或许能保住他一口心气,绝无转圜的可能。”
我不知如何开口,默不作声。
葛老瞥向门外,罗持安心领神会,立刻起身关门。
“你如何做到,不愿说便不说。但我问你,他可是在借你的心力?”葛老紧紧盯着我,一字一顿道,“他将死未死,是否因你们的心力相连?你今日催动他,必是消耗了自己;倘若他醒不过来,可知后果?”
我埋着头,低声道:“我知道。”
葛老望着我,沉吟良久,才继续道:“倘若你有另条路可走呢?”
我缓缓抬眸,似有所感。
“你与他结蛊,同生同死;为他铤而走险,倾尽心力,是别无他法。”葛老道,“倘若不用剖心剜蛊,替你解困,你可愿意?”
我睁大了双眼,“我若此时解蛊,他必死无疑。”
葛老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可你能活着。”
“师兄说他有复苏之象。”
“倘若活而不醒,与死何异?难道你就这样被他耗尽?”葛老反问,语气无奈,“他于国有功,又对你有恩,你不舍放弃,是情理之中。可你难道不想活下去,那两个孩子,难道不管了?你就能忍心?”
“怎会不醒,”我激动道,言辞坚定,“只要活着,总有办法。”
“文君,”罗持安眉头紧蹙,笃定而决绝,“听而不闻,刺而无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有的!”我心中沉重,坚信不疑,“他一定会醒过来。”
葛老与罗持安对视一眼,无奈扶额。
“唉……”他长叹一声,从袖中缓缓掏出两个瓷瓶,“这一瓶,是你先前吃的,莫要断了口粮,该歇着就歇着。他这地方够大,哪儿舒服就往哪儿躺,身体不适时,切莫拘束勉强。”
我点了点头,立刻倒出一粒,就水吞服。
葛老见状,又是一声长叹,“这一瓶是姓吕的给你的。”
罗持安见我面露诧异,缓缓解释道:“吕伯渊曾言他有解蛊之法。虽不太可信,但他与你之间有些渊源,在朝中素有声望,不妨信他一回。
昨夜情势危急,师父匆匆离去,是为去寻他救你。但他避而不见,直到我们来之前,才将此药拿出。他似有所料,说可以帮你解蛊,但你恐怕不会应允。此药我已查验,确为滋养心脉、补益气血之上品,用料考究,你可安心留用。”
我微微颔首,望着药瓶发呆。
葛老领着罗持安站起身来,“瞧你累了,去歇着吧。盛老夫人那边我们会如实告知。其他的,无需挂心。你那小子皮实得很,今日见着我,还拽我的胡须,真是没大没小!小妮子不错,透着聪明劲儿。”
我不假思索,“辛苦师父、师兄。”
葛老身形微微一顿,眼眶不由又湿润起来,“等你这一声,等得我头发多白了两根。即决定了,莫要瞻前顾后,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