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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黑白双剑
    第91章黑白双剑

    朱文琅上次来过邛县一次,那是因为邛县出现了灭门命案,离成都府二百里。

    只是上次因为有四川布政使衙门的左参政郑如宗同行,而郑如宗乃是一位五十有余的老者,又无武功在身,不能太过劳累,因此上次过去路上花了两日时间。

    而这一次,朱文琅、上官灵、再加上唐玥丽娜和唐佩儿三人,五个人皆是身负武功的年轻人,又是心中有事,急欲赶去邛县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自然无须顾忌,一路快马而驰,竟是在天黑之时便已赶到邛县。

    五人的马都已跑得口吐白沫,筋疲力尽,若不是这段时间在孙越的府中天天吃着精料,日日洗刷,照料得十分健壮,只怕这一日下来便得将马也给跑废了。

    邛县位于成都以西嘉定府内,半数县境皆已入川西的山区,这邛县所在的群山也称邛崃山,其中最高处乃是四座从北到南“一”字排开的山峰,山峰长年冰雪覆盖,如同头披白纱、姿容俊俏的四位少女,被称为“四姑娘山”。

    如今已到了二月底,成都府位于川中平原,地势平缓,早已冰雪消融,略显有些春意了,连河边的柳树都已开始绽出一些嫩绿的新芽,但在这邛县,因靠近山区,天气仍是十分冷冽,地上积存的雪还没怎么化去,而在朱文琅他们到的这日,更是北风呼呼,天色阴沉,似乎马上便要下起雪来。

    眼见天色已晚,众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到县城找客栈歇宿一晚,明日再寻本地的丐帮子弟打探具体消息。至于邛县这边有县令莫多,朱文琅暂时不想去打扰,先见到丐帮兄弟,有什么事再找他也不迟。

    果然,刚刚住进客栈,这雪便下了起来,窗外北风呼呼,一片暗沉之色。

    跑了一日,大家也都有些疲累,简单说了几句,便各自回房睡去。朱文琅照旧和上官灵一屋,丽娜因为一个人,便和唐玥唐佩儿一起,三女挤在一个屋中休息。

    半夜,正睡在床上的朱文琅似有所觉,忽地惊醒过来,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朱文琅暗笑一声:“自己吓自己。”躺下继续睡觉。谁知刚闭上眼睛,便已听到细细的脚步之声在窗外响起。朱文琅凝神正听,却听到“啪”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窗格上,发出一声异响。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上官灵也蹭地一声惊醒坐起,两人黑暗之中对视一眼,悄悄下床迅速穿好衣服,取剑在手。

    只听又是“啪”地一声,一道白光破窗而入,“钉”地一声打在房正中的桌上,颤微微地仍在晃动,却是一支飞镖,上面还钉着一张纸。

    上官灵蹭地跳下床来,抢到窗前,不及去拉窗栓,啪地一声运劲震断,把窗户打开,只见大雪纷飞,天上黑云密布,黑暗之中却见一个黑影在客栈外的屋顶上急速远去,已到了三四十丈开外。

    这边朱文琅抢到桌前,取出飞镖,打开纸,只见纸上写着九个字“欲知青竹令便随我来”。

    朱文琅挥手将纸扔给上官灵,已抢身出窗,踏上旁边房顶,朝那黑影追去。上官灵瞟了一眼纸,也纵身而出,直追而去。

    只见那黑影身穿夜行衣,行动间也极是迅捷,身形在屋顶上一点便跨出一丈有余,显是轻功了得,手持一柄长剑,在前飞奔。朱文琅更不说话,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已窜出七八丈远。

    上官灵落后朱文琅五六丈远,随着前面二人身影,也是脚不停步地朝前直追。大雪之中,虽并无月色,但四下里白光反射,前面的黑影也极是清晰。

    一转眼间便已堪堪追出十六七里,已到了邛县县镇郊外,前面便是一片山陵,只是早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朱文琅的轻功本就学自“青翼蝠王”韦一笑,比寻常高手自是高上一筹,一路追来,已从原来落后四五十丈之外,追至黑影身后十余丈处,看来再过七八里便可追上。

    上官灵的轻功不如朱文琅,却已落后到朱文琅身后几十丈远,看来和那黑影人的轻功不相上下。

    上官灵正急奔之间,见前面那黑影一路狂奔,总也追不上,心中暗自着急,只是看到朱文琅已明显追近了许多,只消紧追不放,终能追上,只要朱文琅一追上,缠斗几招,他便可赶到。

    他知道朱文琅的武功,已入一流境界,就算遇上再强的对手,也至少能支撑三五十招,待到他赶到之时,以他们二人一流的身手,合力为之,即便是碰上天下第一高手,恐怕也不至于落败。

    突然,上官灵感觉身边一道劲风过来。原来是正奔过一棵枯树,那枯树后居然藏着一人,看他从旁奔过,猛然出剑。上官灵一惊,身形一顿,向右边飘开,“秋水剑”出鞘!

    只见枯树之后闪出一人,高高瘦瘦,黑巾蒙面。蒙面人已挺剑攻来,令上官灵心头大震的却是,居然是双手双剑!

    上官灵不及说话,一扬“秋水剑”,已是和蒙面人缠斗在一起。那蒙面人似乎武功极高,更要命的是似乎对上官灵的武功路数极为熟悉,仿佛随时知道上官灵下招要使出什么招数,一招紧接一招地攻得上官灵几乎无还手之力。却是一招一式的全往胳膊大腿之类的地方招呼,根本就没有攻上官灵的要害,便是上官灵胸前有破绽也直如不见,没有丝毫要抢攻的意思。

    “五伯!”上官灵大叫。

    那蒙面人忽地止住身形,站立一丈外不动,上官灵也趁机站定,方才对方一轮抢攻着着占先,已是让他招架得有点气喘。那蒙面人剑交左手,右手缓缓地把脸上面巾扯下,露出一张清矍消瘦的脸,两撇剑眉向中间靠拢,两道极为凌厉的眼神盯着上官灵。

    “真的是你,五伯。”那蒙面人正是“黑白剑”上官智,上官世家行走江湖的“上官三子”之一,已代表上官世家在江湖中行走十一年。

    “你随我来。”那上官智转身便走。

    上官灵连忙跟上,走出里许,上官智忽地止步,转身。

    “灵儿,天一盟的事你不用管了,回门中去吧。”上官智缓缓道。

    “灵儿不知五伯之意。”上官灵听此话也不意外,抱拳拱手道。

    “这其间原委甚是复杂。总之不用你管,不用陪着朱文琅查什么天一盟,回门中去,或是自己闯荡江湖去,都可以,反正是不要来趟这潭混水。”

    “天一盟的事五伯也有参与?还有那么多的灭门案,五伯也都知道?”上官灵大声问道。

    “这……我并未参与那些灭门案,施暴者另有其人……只不过……我已惩戒了几个犯案之人。只是此事和上官世家无干,你还是不要参与此事,回门中去吧。”上官智似有难言之隐般的吞吐不言。

    “门主令我协助朱文琅查办天一盟之事,此时我断断不能走开。”

    “天一盟的事,对上官世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上官世家不用插手。”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二伯怎么死的?冯奎是那天一盟的吧?二伯怎么会死在他手里?”上官灵大声喊道,已是神情激动。

    “此事我也是事后才知晓的,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上官智默然,叹了口气道:“反正那冯奎也死了,这段恩怨也算揭过了,只要大局于我上官世家有益便可,一些小小恩怨,既然过去了也就不必再去追问了。”

    “不,五伯,此事门主已有严命,令我随朱文琅查办天一盟的事,以免武林浩劫。我须遵从门主之命。若是五伯觉得上官世家不该过问此事,便请上报门主,由门主下令召我回去。今日还请恕侄儿不能遵五伯之命了。”上官灵提剑道。

    “前面已设绝杀之局,那朱文琅此去凶多吉少,你绝不可前去犯险,听我的没错,你就此回客栈,取了东西回山东去吧。”上官智断言道。

    一听那天一盟已针对朱文琅设下埋伏,且凶险无比,上官灵顿时心急如焚,二话不说,提剑便要往前奔,却见那上官智身形一晃,已拦在前方挡住去路。

    “五伯,小侄是非去不可,还望五伯成全。”上官灵抱拳急道。

    上官智摇摇头道:“不行,你不能去。”

    “那请恕灵儿无礼了。”上官灵一咬牙,“秋水剑”已慢慢平举。

    上官智微微叹了口气,道:“灵儿,你打不过我的。我来此的目的便是要阻止你犯险,你还是乖乖听话吧。”口中虽如此说,但左手分出一剑交右手,已是双手双剑,正是上官智所佩的“黑白双剑”。上官灵身手已入一流高手境界,上官智虽武功更高,但毕竟也不敢太过大意,已是凝神待攻。

    上官灵低叫一声:“五伯,得罪了。”话音未落,已挥剑抢攻。

    毕竟上官智行走江湖十余年,功力深厚,江湖经验老道,又对上官灵的招式身法极为熟悉,若是真正对敌,五六十招中便能令上官灵受伤就缚。只是上官智根本就无意伤害上官灵,只是阻止上官灵去与朱文琅会合,剑招点到即止,根本不向要害招呼。

    这一下把个上官灵打得焦躁无比,打又打不赢,过又过不去,面对五伯,自己也不愿使出一些拼命的绝招,上官智也不抢攻,只是不急不徐一招一式地缠住他不放。

    上官灵越打越是心焦,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已过了小半个时辰,雪越下越大,上官灵和上官智身上头上都沾着雪花,连眉毛发丝上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四五百招过去,仍是无法摆脱上官智的纠缠,心神越打越乱,招式也越来越不成章法,看得上官智都是暗暗皱眉头:“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犟?小时候挺听话的,怎么越大越不好了?”

    再打得小半个时辰,大雪已是渐停,上官灵越打越无力,越打越失望,知道怎么也脱不开上官智的纠缠,急得都快哭了,道:“五伯,求求您老人家了,放我过去。”

    “不行!灵儿,五伯这是为了你好,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听我的,不会错的。”上官智也打得有点气喘吁吁了。

    上官灵终于无力地靠在树边,上官智一把抢上,点了上官灵肩身几处大穴,上官灵手一麻,“秋水剑”跌落在地,眼一黑,已昏迷过去,身子软倒在雪地上。

    上官智停下手来,喘几口气,手一招,十余丈的雪地里突然站起两个人来,穿着白披风,在风雪之中很难发现。那两人走近上官智,恭手行礼。

    “把他抬到邛县县衙门口。记住,不许伤他一跟寒毛。”上官智挥一挥手。

    “遵护法命!”那两人齐道,也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担架,把上官灵抬到担架之上,再把秋水剑入鞘在上官灵身边放好,抬着便走。

    上官智看着那两人抬着上官灵远去,怔了半晌,微微叹口气,转过身朝着朱文琅的去路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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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时辰之后,上官灵的穴道渐解,才慢慢苏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莫多焦急的脸:“上官少侠终于醒了!”上次与朱文琅一道来邛县察探灭门案,莫多自然认识上官灵。

    上官灵只觉全身酸软,无力地抬起头,只见自己躺在的床上,屋中除了莫多之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老者,正坐在桌前写些什么东西。

    “莫县令?我这是在哪?这位是?”

    “这里是邛县县衙,这是本地最有名的大夫,范神医。”莫多忙道。

    “朱兄呢?”上官灵问道。

    “这……”莫多有些迟疑。

    “莫大人,是不是朱兄有什么意外?你快说。”

    “实不相瞒,上官少侠,你们几位到这邛县,莫某原本不知,是有衙役在县衙门口发现上官少侠,赶紧过来报我,我才到处寻找,在郊外又找到唐佩儿姑娘,据佩儿姑娘说朱大人遇袭,遇上大敌,激斗之后不知下落。”

    “唐佩儿姑娘?那唐玥姑娘呢?丽娜姑娘呢?”上官灵心知事情可能比想象的还要糟糕,急问道。

    “佩儿姑娘受伤甚重,还在屋中休养。唐玥姑娘和那位丽娜姑娘,还有朱大人,三人都一起失踪了,现在了无音讯。”郑如宗的声音颇为沉重。

    “这……”上官灵一听急得都快晕了,挣扎着坐起身来,只觉眼前一片金星乱晃,定了定神,道:“佩儿姑娘在哪?”

    “在隔壁屋中。”

    “我过去看看。”说着上官灵挣扎着要站起来,结果只觉脚下虚浮无力,差点跌倒,莫多连忙扶住。

    莫多扶着上官灵到了唐佩儿房中,只见屋中一个老妇人正坐在床边,给唐佩儿擦拭额上的汗珠。上官灵定睛一看,只见唐佩儿左手包着白布,血迹斑斑,脸上却是惨白,咬着牙似是非常痛苦的神色。

    上官灵大吃一惊,急问:“佩儿姑娘怎么了?”

    “佩儿姑娘左手被齐腕斩断,受伤颇重。当时我们找到她时,她趴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身边流了一大滩血,本以为早已遇害,却发现一息尚存,就赶快抬了回来救治。只是受伤太重,失血又多,实是非常危险。”莫多道。

    上官灵拿过唐佩儿的右手,在脉门一探,道:“内息极是微弱,莫大人,烦请各位出去一下,我要用真力帮佩儿姑娘疗伤。还有,烦请令人抬两盆炭火过来。”

    不一会,两盆烧得旺旺的炭火摆在屋中,余人都退了出去,从外把门关好。

    上官灵只觉身上一阵酸软,强自爬到床上,道:“佩儿姑娘,得罪了。”那唐佩儿似乎仍在昏迷之中,闭着眼睛并未说话。

    上官灵将唐佩儿抱在怀中,伸手解开她的衣襟,慢慢将唐佩儿的外衣脱去,左手包扎着不好完全脱下,只好褪到手腕之处,一层层再把夹袄和内衣脱开,只余一件粉红的肚兜,酥胸高耸,便不再解,扶着唐佩儿坐好,自己坐在唐佩儿身后。

    那唐佩儿后背已是光秃秃的只余几根系肚兜的绳子。

    上官灵扶着唐佩儿那光滑细腻的肩膀,看着那雪白的后背肌肤,心神忽然一阵激荡,连忙镇慑心神,专心扶着唐佩儿坐正,慢慢调运内息,暗运潜劲,右手“啪”地一声拍在后背的大椎穴上,左手向下,一掌拍在脊中穴上,将真气缓缓送到唐佩儿体内。

    大约过得大半个时辰,上官灵真气缓缓一收,唐佩儿往后一靠,倒在上官灵怀中。上官灵也如剧斗一场一般,大汗淋漓,虚弱地靠在墙上。连忙扯过被子给唐佩儿盖上。

    再休息好一会,上官灵缓过劲来,慢慢替唐佩儿将衣衫穿好,扶着放倒在床上,只见那唐佩儿脸色已是红润许多,已自沉沉睡去。

    上官灵吁了口气,下得床来打开房门,门外莫多已是等得在过道上走来走去,一见他出来,连忙抢过来问道:“佩儿姑娘怎么样?”

    上官灵伸手擦擦额上的汗珠,接过那老妇人递过来的茶水,道:“好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莫多吁了口气道。

    “不过伤势太重,一时恐怕难以恢复,须得另想办法。”上官灵忧心忡忡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郑如宗刚略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莫大人,我是如何来这县衙的?能否将事情经过说一说?”

    “上官少侠先屋里坐,容莫某慢慢说。”莫多将手一让。

    “莫大人请说。”待莫多坐下,上官灵道。

    “是这样,前晚有衙役听到县衙门口有动静,发现朱少侠倒在县衙门口昏迷不醒,连忙禀报给我,我出来发现县衙外有许多脚印,安排人将朱少侠抬回屋中休息,点起差役出去找,沿着脚印找到城南五六十里的山脚,见到脚印杂乱,显是有一场激斗,还有几具死尸,却是不见其他人影,继续往前找寻,却见佩儿姑娘倒在地上,满身鲜血,气息奄奄,忙救回县衙,再着人在山中四处找寻,仍是不见有其他人影。下官知道上官少侠与朱大人必定一路,佩儿姑娘在,想必唐姑娘也在,但却到处都找不到他们的痕迹,想必被这场大雪又将脚印痕迹盖住了,实在是找不着没办法了才回来。”莫多尽量说得全面和详细,但毕竟事发突然,实在是没多少信息。

    “没找到朱兄?后来又派人去找没?”

    “昨夜未找到,今日天一亮,下官又派了不少兵丁衙役去找,将四周方园百里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朱大人的踪迹。”莫多道。

    朱文琅乃朝廷钦差,在这邛县县境居然弄得踪影全无死活不知,这对莫多来说实在是件天大的事,若是朱文琅真的在这邛县出了什么意外,他只怕是人头难保。

    再者,上次朱文琅等人来邛县查案,莫多也觉得朱文琅这个钦差与朝中的其他大臣颇为不同,算是个难得的好官,更是他的顶头上司,左参政郑如宗大人的救命恩人,自然不遗余力地派人去找。

    上官灵叹口气,不再说话,心中却道:“五伯说得不错,真的是场绝杀。”不禁为朱文琅的安危担忧不已,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