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九阴毒爪
这五个血洞张无忌曾见过一次,但就是那一次,便已让张无忌今生再难忘记。
那是当年张无忌在濠州和周芷若拜天地之时,赵敏拿着他义父金毛狮王谢逊的一缕头发,逼他即刻下山,不得成婚,须得跟着她走,张无忌心念义父安危,无奈之下求周芷若推迟婚期。周芷若大怒,婚堂上以形如鬼魅的武功抓向赵敏,五指插入赵敏的肩头,在赵敏肩头也留下这么五个血洞,和此时朱文琅肩上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同样是五个指孔深及肩骨,伤口旁肌肉尽呈紫黑,中得剧毒。
后来在少林寺中听那姓杨的黄衣女子曾提起过这门武功叫做“九阴白骨爪”,当世之中除了那姓杨的女子,便只有周芷若一人会使。如今事隔二十余年,居然又见到这门武功造成的伤口,怎不叫张无忌惊心?
一来惊心这伤口中的剧毒厉害无比,当年赵敏受伤,幸得找到一种叫“佛座小红莲”的去毒草药,后来张无忌又以口吸毒,调养多日,赵敏方才转危为安,而此时朱文琅受伤已有数日,剧毒入体,解毒起来便麻烦许多,须得另想良策。二惊的是这门“九阴白骨爪”当年只有那个姓杨的女子和周芷若两人会使,而那姓杨的女子隐居深山,形若天仙,举止优雅,看起来绝对不是那种滥伤无辜之人,难道……难道朱文琅这伤居然会是周芷若所为?
事隔多年,突然之间又见到一丝和周芷若有关的消息,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何又会和朱文琅结怨动手?若非周芷若所为,那这世间难道又还会有第三个人会使这门“九阴白骨爪”的武功?这个人和周芷若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张无忌心神大乱,二十余年前的种种情形如图画般历历在目,从眼前一一浮现。那个曾在汉水舟中认识的细心给自己喂饭的小女孩,那个在光明顶上用倚天剑当胸刺了自己一剑的少女,那个曾和自己盟过誓拜过堂却没入成洞房的新娘,那个受师父灭绝师太毒誓逼迫,害了他一次又一次,却又对自己爱不完扯不断弄不清的峨嵋派掌门,那个曾让大师伯宋远桥之子宋青书欺师灭祖,犯下大罪的神仙般的人物……一段恩恩怨怨的往事,一重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事隔二十多年,她如今又在哪里?她过得怎么样?她一切都好吗?
张无忌真的想马上把这一切都弄个明白。可惜丽娜和朱文琅如今都仍在昏睡之中,欲问又无从问起,实在是让张无忌心神不宁,静心不下。
明武明逊兄弟见爹爹突然呆立不动,只是怔怔地看着朱文琅肩头的伤口,不明所以,张明武小心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哦。”张无忌一下从回忆中惊醒,忙道:“没……没什么,快给你文琅哥哥洗完了,抬到床上去躺好。”
刹时间,张无忌决心尽快为朱文琅医治,待得他略好些,从他那里打听一些情况,看是不是真的过了二十余年,又能再有周芷若的消息,当年那张俏丽的脸庞又仿佛浮现在眼前。
本来上次唐玥等三人来张无忌家,赵敏便和三个儿女给他们盖了两间屋子,一间给朱文琅,一间给唐玥和丽娜二人,这次朱文琅二人再次受伤来此,屋子倒是现成的。
赵敏一家七手八脚地将朱文琅和丽娜分别都放到各自屋中床上躺好,张无忌在朱文琅左肩敷上些金创药,又配了一些拨毒去腐的草药捣烂了,敷在右肩伤口之上包好,再在朱文琅全身各处扎上十余根银针,只见朱文琅依旧昏睡不醒,只是脸色略略红润了些。
“怎么样?”赵敏在一旁问道。
“我先替他扎上针了,须得过得一二十天,草药把朱公子肩头的毒都给拨出来了,才可给他治内伤。”张无忌擦擦手道。
“那他吃饭呢?总不能老是这么昏睡不醒的吧?”
“这些时日他须得吃流食,稀饭肉汤之类都可。没关系,过一两天朱公子便会醒过来,到时只是不能丝毫用力,待肩头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便可以下床行走,饮食之事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
“哦,那丽娜呢?”赵敏又问。
“丽娜姑娘这边须得每隔四个时辰吃一粒定毒丹,直到我找出解毒的方子来才行。丽娜这毒中得很怪,阴阳交错,一时极阳一时极阴,经脉已是大大受损了。”
“不管怎么样,无忌,你一定得救好他们两个。”
“这是自然,敏妹,我会尽力的。”张无忌应道。
丽娜白日里突然晕倒,只是因为服了“五圣毒龙丸”,张无忌给她服下定毒丹后,又被赵敏弄着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直到酉初时分才终于悠悠醒转,重新和赵敏等人见礼,明昭更是拉着她的手不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弄得赵敏只好赶着她去睡觉。
明昭哪里愿意?直到赵敏都板起了脸,丽娜又一个劲地哄着她,答应第二日陪着她玩,明昭才嘟着嘴不情愿地离去。
待得张无忌和赵敏安顿好明昭和明武兄弟上床睡觉,回到丽娜屋中,张无忌才问起丽娜事情的经过。
丽娜小女孩心性,心思十分简单,虽心中爱煞了文琅哥哥,但对于文琅哥哥正在做的事,却是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文琅哥哥正在追查一个叫天一盟的组织,这个组织曾经做下许多灭门惨案,还害死了文琅哥哥的一个长辈,又在少林寺和云南捣乱,掀起许多风波。
而这一次,则是文琅哥哥发现成都的永昌侯府与天一盟有关,她与唐玥朱文琅等人夜探永昌侯府,结果文琅哥哥被天一盟中的一个叫余庆峰的副盟主所伤,这个余庆峰好像还是某个门派的掌门人,还有,她的三师兄也加入了天一盟,大师姐死在三师兄手里,四师兄随她一起夜探侯府,现在也生死不知。
丽娜将这些事都细细说来,但因皆是些零零碎碎的事,听得张无忌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有赵敏因上次朱文琅受伤,曾听他说起过,大概还能串起来,便也将一些丽娜未提及的事说了一下,张无忌方才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张无忌仔细问了问那个姓余的男子的音容相貌,自己并不认识。
其实这余庆峰身为青城派掌门,早已名满天下,只是这张无忌和赵敏二人隐居深山已有二十余年,其间除了偶尔出山到县镇上买点盐巴火石等物,或是替三个儿女买几个小玩意儿之类的东西,余事尽皆未闻,故而居然连如今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是谁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听了丽娜的叙述便想到青城派掌门余庆峰身上去了。
张无忌思索半天,也想不出那个姓余的男子和周芷若到底有没有关系。
“余庆峰?那会是谁呢?”张无忌喃喃道。
朱文琅依旧未醒,这个问题此时实在是没有人能够解答出来。
安顿好丽娜躺下,赵敏和张无忌回到自己家中,赵敏突问道:“无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没有啊。”张无忌慌乱地答道。
“还想瞒我?都二十多年了,你我还看不出来?你这人天生就不会说假话,什么都写在脸上,有什么心事你就说出来啊,和我还遮遮掩掩的,是不是他们二人的伤不好治?”
“伤确实有点棘手,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张无忌道:“我是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赵敏停下手中的针线,抬头问道。
“敏妹,你还记得‘九阴白骨爪’吗?
“那怎么可能忘了?那可是你的宝贝周姑娘的武功,那年她便在我肩头插了五个血淋淋的血洞……怎么?文……文琅肩上的伤……也是九……?”赵敏露出惊讶的神色。
“嗯。”张无忌微微点了点头,续道:“朱公子右肩的伤口,就和你当年被芷若在肩头抓的那一招伤口几乎一摸一样,我怕你担心,没给你看,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一声更好。”
“‘九阴白骨爪’?你是说伤文琅的那个余庆峰,会和周姑娘有关?”
“现下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九阴白骨爪所伤,不过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十分相似……如果真是的话,也算是和芷若略有关系的一点消息。”
“芷若芷若,叫得多亲热啊?又想她了吧?”赵敏撇撇嘴,语气中明显带着些嘲弄和酸溜溜的口气。
“唉,敏妹你又多心了,我不是说过了吗?只不过这么多年,二十多年了,一直都没听说过她的音讯,想知道她怎么样而已。你和芷若也是旧识,你就不想知道?”张无忌诚恳道。
“嗯。”赵敏略一思索,道:“其实周姐姐也挺苦的,峨嵋派也不可能再要她的,宋青书本来是极爱她的,却走错了路,也死了。她当峨嵋派掌门人之时,得罪了那么多人,天下之大,也真找不出一个容身之处呢。”
“是啊。”张无忌叹道。
“对了,我记得她的邪派内功已被你的九阳神功化掉了呀,你原来告诉过我的。”赵敏突然想起。
“功力可以化掉,但也可以重新练出来,武功心法也能记住再练,那本就是一门速成的功夫,‘九阴白骨爪’当世只有她和那个姓杨的姑娘会使……”
“哪个姓杨的姑娘?”赵敏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是那个住在深山之中,被丐帮前帮主史火龙之女史红石从深山之中请出来的黄衣姑娘,曾在少林寺中也以‘九阴白骨爪’对芷若的‘九阴白骨爪’的那位。”
“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位姓杨的姑娘,是,她又怎么了?”
“那位姓杨的姑娘隐居深山,更兼她的‘九阴白骨爪’身形飘逸灵动,不带半分鬼气,实是一门堂堂正正的正派功夫,想来是与‘九阴白骨爪’同源,却又有所不同的绝学……我想,朱公子肩上伤口,确实与你当年所受的九阴白骨爪伤口十分相似,而且也同样有剧毒,那个伤朱公子的余庆峰,应该不会是从那个姓杨的姑娘之处学来的,那剩下的便只有芷若了……若是他使的确是‘九阴白骨爪’,那几乎可以肯定是从芷若那儿学来的,他自然也必定知晓芷若的消息。”
赵敏见张无忌言辞之中,已是变相地承认周芷若的“九阴白骨爪”乃是一门邪派功夫,不禁心中舒服,却又不去注意张无羽数次直呼芷若的名字了,笑道:“嗯,那就想办法打听打听……说真的,二十多年不见,有时候我也挺想周姐姐的。”
“倒也不用出山打听,过几日问问朱公子,看他知道不知道,若是不知,托他出山之后代为留意也可,我们还是住在这里,我那治疯麻病的方子还没试出来呢。”
赵敏听张无忌自己说并不出山,只是托朱文琅去打听周芷若的消息,更是心花怒放笑靥如花,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听你的,听你的。”
过得数日,张无忌终于配好了丽娜的药方,照方煎药服下,丽娜身上的红斑才慢慢褪去。
不过正如张无忌所言,丽娜经脉大损,已是再无丝毫内力,上次刚到张无忌家中,丽娜一下车便晕倒在地便是因为虚脱所致。
不过赵敏早有主意,十分怜爱丽娜这种为自己所爱之人宁舍性命之举,待得丽娜身体稍复,便开始教丽娜的武功。
当年赵敏还是蒙古郡主之时,曾奉蒙古皇帝之命对付中原武林各大门派,设计将各派精英囚禁在大都万安寺中,后被张无忌救出,但在囚禁之时,却逼着各派好手演出了不少武功,自己细心学习体会,所学极杂,虽二十余年未用,却也都还记在心中,便尽数教给了丽娜。
丽娜自此便舍鞭用剑,每日习练武功,照顾朱文琅,再又陪着小明昭玩耍。
说来也怪,明昭自小贪玩,又有母亲宠着,练功从不用心,除了轻功之外,别的一无长进,自丽娜来之后,只要丽娜练功,明昭便也一本正经地在旁边自己练功,一时间进步也极是神速。这一来大出赵敏意外,不料教丽娜武功,居然还无心插柳地让明昭也喜欢起练功来了,不禁心花怒放,教得更是勤了。
朱文琅的伤势却是极重,先是左肩中了一剑,虽只是皮肉之伤,却也流血不少。右肩又挨了一记爪伤,不但伤口中了剧毒,而且爪力中的那股阴寒内力也内侵入体,肩头离心又近,颇为惊险,后来又和余庆峰全力对了一掌,因受伤在先,全身真气几被震散,四处游走,若是常人早就完蛋了,只是一来朱文琅修习的“周天养生篇”乃道家纯阳先天真气,颇有固本培元之效,底子极厚,二来张无忌后来也察觉到,无论朱文琅身上经脉之中的真气如何乱窜游走,但心脉之间气息却仍是沉稳,并未受真气被震散的很大影响,令张无忌称奇不已。后来想到也许朱文琅修习过“龟息大法”之类的武功,能在危急之时以龟息之力护住心脉。
张无忌哪知道,朱文琅并未修习过什么“龟息大法”,倒是习练过唐门门主“飘雪仙子”沈园雪所授的天山派独门内功“冰息功”,比之龟息大法更为灵妙,若非如此,此等重伤之下,再经过从成都到邛县的长途跋涉,然后又再进山的数日颠簸,大罗金仙都已无救。
张无忌先是用银针封住朱文琅各处大穴,止住真气乱行,再苦思灵方配药,内服外敷,拨毒去腐,将朱文琅右肩上“九阴白骨爪”的剧毒去掉,生肌愈合。那“九阴白骨爪”何等阴毒?直过了近两个月,方才将伤口之毒拨尽,开始医治朱文琅的内伤。
进山不过十余日,张无忌仍在思索如何替朱文琅拨毒生肌,朱文琅已是神智略为清醒,方才知晓眼前的中年之人,便是上官雷多次提起过的张无忌,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十分惊讶之余亦是颇为振奋,不免精神更好一些,闲时清聊,不时也请教张无忌一些武功道理。
与朱文琅闲谈中张无忌乘机问起“九阴白骨爪”之事。朱文琅哪里知道?除了知道余庆峰乃天一盟副盟主,青城派掌门之外,对于他如何会使“九阴白骨爪”,与周芷若有没有关系这些问题便是一无所知了,他连周芷若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别的了了。
张无忌问了半天,一无所获,略感失望,也不再言语,至于以后托朱文琅打听消息之事且待朱文琅伤好之后再说,否则岂非有以伤相挟的嫌疑?
见到张无忌,朱文琅自然也回想起当年“青翼蝠王”韦一笑临终之时的嘱托,将跟着韦一笑修习轻功,最后韦一笑吃着点心含笑而逝,感叹找了教主十多年未果的经过,都细细说了一番,惹得张无忌也是感叹不已,好生焚了一柱香,遥祝韦蝠王一路好走,并令明武明逊以及明昭兄妹三人,在香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算是表达了对当年这个忠心耿耿的明教法王的送别。
再过得一个来月,朱文琅已能独自下床出屋行走,却只能慢慢驻杖而行,略一用力便只觉全身剧痛,犹如万把小刀乱扎一般。
朱文琅早听张无忌提起自己全身功力都被震散,知道这是真力游走乱窜之象,也不慌张,只不过这样一来,这只猴子也只能极为难得地老老实实慢慢在屋边果园散散步,看看丽娜练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