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迎宾地道
此言一出,楼下各派诸人大多愕然,纷纷朝朱文琅看过来,窃窃私语。只有各派掌门似乎不动声色,充耳不闻。
只有泰山派掌门清坤道长性子急,已是忍不住开口:“朱少侠,你……”
朱文琅也不料徐东彬会在此时突然将此事公开,略一迟疑,也不理各派众人,抬头望着徐东彬道:“徐先生,你们虽是我……虽是我爹的旧部,但也不该因为要替我爹报仇,做下那些灭门惨案,不该指使冯奎害死了雷……害死上官雷,不该在少林武当掀起风波,害死普叶普空两位大师,谋夺少林派和武当派掌门之位,给各派掌门下毒,不该害死梅罕师姐,更不该在云南鼓动土司叛乱,围攻昆明城,致使土司族兵和大明官军死伤数万人……上次我就曾和你说过,大明建国二十年,百姓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我不希望被你们,弄得武林动荡,让中原武林和大明朝廷互生龃龉,令大明境内烽烟四起,令大明百姓重新陷入战乱,若是你们一意孤行,哪怕你们是为了给陈友谅报仇,哪怕你们想要奉我为少主公,我也不介意和各大门派一起,将天一盟彻底剿除!……现在,我过来了,徐先生,你便给我一句实话,这天一盟,你到底是要开坛,还是要解散!”
在各派齐聚重庆府,出发前往云梦泽谷的前一夜,在萧家大院之中,朱文琅已将天一盟的所有事情,甚至包括徐东彬和赵福贵跑到成都来找他的事,都一一和各派掌门细说清楚,各派掌门此时也才方知,前一阵子江湖之中的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而且说的正是朱文琅,朱文琅乃是元末义军之一陈友谅的遗腹子,而天一盟,则是陈友谅的旧部为了替他复仇而建,目的是想与大明朝廷为敌,恢复陈友谅所建的大汉朝。
各派掌门此时方才彻底了解天一盟的来去始末。
本来唐延雄和周源是有些担心的,劝说朱文琅不须将实情告诉各派掌门,但朱文琅细想之后,又与张无忌商量,最后还是决定向各派掌门和盘托出,丝毫不加隐瞒。
果然,各派掌门知晓之后,也许并不关心天一盟鼓动云南叛乱一事,但却颇为顾忌天一盟打各派的主意,居然在少林武当闹出如此风波,还不知以后还会出手对付哪些门派。更何况,天一盟在中原武林如此兴风作浪,惹起江湖动荡,万一引发事端,令朝廷出手干预,说不定会牵连所有中原武林门派。基于此等想法,最终各派掌门细细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此次彻底解决天一盟,消除隐患。
不过也是因为此事毕竟事涉皇家隐秘,各派掌门回去之后,并未与派中弟子说起,故而此时各派随行弟子突闻此信,皆是惊愕不已。
“少主公。”徐东彬苦笑着摇摇头:“皆不闻‘开弓没有回头箭,落棋无悔大丈夫’?我天一盟苦心孤诣二十余年,与朱元璋有深仇大恨,又岂能半途而废?……少主公身为老主公遗腹子,纵是不愿率我们这些老兄弟一起替老主公报仇,也不该阻挡我们一片忠主之心,又何必来与我们这些老主公的旧部为难?若是我等大业终成,到时再迎回少主公,少主公岂不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徐先生,你们若只是为我爹报私仇,我不管便不管了,那是你们的一片心,但你们不该引发武林动荡,不该害死无辜之人,更不该把万千百姓拖入战火……”朱文琅越说越是语发至诚:“徐先生,我娘便是死于乱兵之中,我不愿看到中原百姓重陷战火,只希望他们能多过一天安生日子!……至于我自己,徐先生,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我不用当什么少主公,不想什么荣华富贵,现在就挺好……徐先生,放手吧!”
“……少主公,请恕属下不敢奉命了。”徐东彬叹了口气:“既是少主公不愿,便让属下和属下的这帮老兄弟们,为了大伙心里的这腔热血,试一把吧!”
说罢,也不待朱文琅再回话,朝其他人一拱手:“方丈大师,掌门道长,唐堡主,周副帮主,还有各位掌门人,多谢各位贵客来我天一盟,此处乃是我天一盟的门户,一条地道直通天一盟总坛,地道之内机关重重。若是各位掌门想与我天一盟互不相扰,便可转身便走,若是想与我天一盟为难,便请各位贵客过这天一盟的‘迎宾道’,我徐东彬率天一盟在地道另一头的云梦泽谷,恭候各位贵客大驾!”
说罢,直起腰来,袍袖一甩,转身便走。
赵福贵、孟平安、冯恨元三人也是一同转身,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且先看他们如何走。”朱文琅旁边的唐延雄悄声道。
哪知众人静待片刻,只见天一阁一侧的悬崖之上,一只硕大的木筐缓缓升起,细细看去,似乎上边有一根黑色的粗绳吊着,木筐之中正是方才在天一阁上的徐东彬等四人。
只见那木筐缓缓上升,再上升得数十丈,便已被半山腰上的雾气笼罩,再也看不清楚。
显然,徐东彬等四人,并未从徐东彬所说的天一阁中的“迎宾道”入谷,而是通过另外的索道回去了。
阁前各派中人正愕然中,忽地听“吱呀”一声,天一阁的正殿大门被两个身着劲装之人缓缓推开,然后静立在大门两侧,躬身示意众人入阁,一声也不吭。
这两人明显只是天一盟中的小人物,徐东彬留他们在此打开大门,倒也不怕各派中人将他们杀了,毕竟今日来的都是中原武林中的名门大派,又都是掌门人亲自带队,也做不出这种拿小喽啰撒气的小气举动来。再说了,两个小喽啰,就算杀了也算不了什么,只会丢了名门大派的脸。
朱文朗看了一下各派掌门,笑道:“各位前辈,天一盟表明态度了,也摆下擂台了,不过这‘迎宾道’,便到了不云梦泽,为了不令天一盟再祸乱百姓,晚辈是肯定要进的。至于各位前辈,各大门派,如若是不愿理会天一盟的这些破事,便可就此离去,晚辈绝不强求,自也不敢稍有怨怼。”
唐延雄带着欣赏的眼神看着朱文琅,显然觉得他此时之言甚为恰当,也确实已有了几分“领袖群雄”的担当和气派,抢先道:“我唐门自然是愿陪朱少侠一道,走一趟天一盟!”
“哈啥,我丐帮和天一盟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都到门口了,不进去看看,自然不好意思,总不能白来一趟。”旁边的周源也是哈哈一声。
少林普云方丈与武当青峰道长对视一眼,合什道:“天一盟害我普叶普空两位师兄,我少林寺自然也是要入谷一趟,消此一段因果的,阿弥陀佛。”
青峰道长一甩手中拂尘,简简单单几个字:“武当愿往。”
剩下几位掌门也都纷纷表示要一同入谷,没有一个门派愿意就此退去。上官灵代表了上官世家,便根本未说话,以他这一年多以来与朱文琅一路同行之举,是根本无需开口表态,定会与朱文琅同进同退的。
事实上,各大门派以掌门人领头到了这天一盟的门口,便早已是定下的方略决心,若是哪一派此刻出言退去,只怕以后在江湖之中,也便留下了“明哲保身”、“不顾江湖道义”的名声,被武林中人看轻,门人弟子行走江湖便也再难抬起头来,根本不由他们临阵退缩。
那徐东彬自然也是看明白此点,不愁各大门派的人不乖乖听话,自己去闯那凶险万分的“迎宾道”,根本头也不回地带着赵福贵等人回谷去了。
见众掌门都表态了,朱文琅笑道:“既是各位前辈都愿意走这一遭,那咱们便进去吧,也看看天一盟到底给咱们准备了些什么好阵仗。”说罢,也不去理会那两个开门的小喽啰,领头迈步便朝天一阁中走去。
各派掌门及随行弟子纷纷跟上,都进入到天一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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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头看那天一阁并不大,入内之后却只觉一个空空的大殿,十分宽敞,群雄百余人都进来也没感觉十分局促。
群雄站在殿中,突听得又是吱呀一声,一声沉重的闷响,殿中一暗,那殿门竟是被一块厚厚铁板自上落下封住,触手冰凉。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突又觉殿中一亮,两边的墙上突地燃起十余支火把,那火把似乎与寻常火把还略有不同,火焰偏白,犹如一团大大的磷火,一下把殿中照得如同白昼。
只见正对着殿门之处的照壁无声地朝两边分开,露出后边的一个丈许见方的洞口来,那洞两边墙上一边刻了一幅对联:“摧富益贫,赶走蒙元外寇,安居乐业,复我大汉江山”。洞檐处却是三个大字:“迎宾道”。
“好字,好字,乃是瘦金体笔法,已得徽宗赵佶的七八分味道,难得,难得。”“浪里飞鱼”白玉苇轻摇折扇摇头晃脑道,似是在品评那副对联的书法字迹。
“摧富益贫,乃是徐寿辉所提,是二十多年前反元红巾军的口号。”唐延雄望着那副对联道,显然是怕朱文琅太年轻,有意解释这四个字的来历。
“管他红巾军不红巾军,进去再说。”泰山派掌门清坤道长性子急躁,自从三峡中拐到这山中来,碰上了几拨截杀,上官灵和华山派掌门“凌峰剑雨”受伤,后边还死了两个少林武当的弟子,虽每次都把偷袭的人逼退,也杀了几个天一盟的人,看起来全是些邪魔外道见不得人的东西,没什么有名有姓的货色,原来说得最多的什么青龙杀手也一个不见,天一盟的实力可说根本还没掏出来,这让清坤如何不急?
更急的是明明两边都已经见了血了,朱文琅和普云青峰等人却还是像来做客一样,不去想办法找那些该死的天一盟杀个痛快,居然这时候还在若无其事地看那狗屁对联,若是泰山派门中弟子,清坤恐怕早就一脚踢过去了,但此时也只得把气咽在肚里,急不可奈地便要冲进洞去,仿佛天一盟的那些邪魔外道都躲在洞里等着他一决高下一般。
“阿弥陀佛,我等都进去吧。”普云合什道。
朱文琅却早已闪身紧跟着清坤道长进得洞来。
入得洞来,却见前边是一条长长的地道,高宽过丈,显得十分宽敞,两边发白的油灯照着,没有寻常那样晃晃忽忽的明暗,显得十分静寂。
这地道明显并非人工挖掘而成,而是原本便有这么一条山洞,只不过经天一盟对山洞略加修整,地面铺平,凸凹不平处削切平整,便于几人并排行走而已。
“这油灯不同寻常,火焰发白,倒有点似是江西霹雳堂的‘千年灯’。”唐延雄忽道。进洞的人虽众,但众人都是武林好手,又都知此时须得十分小心,故而脚步都甚轻,唐延雄的声音在这地道中回音回荡显得有些浑浊。
“阿弥陀佛,江西霹雳堂‘天雷’雷永海雷堂主,为人正直刚毅,且历来深居简出,少与武林同道交往,应当不会与天一盟有何瓜葛,唐堡主多虑了,想来这油灯虽怪,但与霹雳堂无干,只不过是另有奥妙罢了。阿弥陀佛。”普云方丈慈心善念,不肯轻易怀疑他人,忙替江西霹雳堂分辨。
“呵呵,方丈大师多虑了,唐某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唐延雄自然含笑道:“只是这油灯恐有诡异,唐某这里有百余粒‘三花玉露丸’,方丈大师和各位同道最好每人含上一粒,纵是有何毒物,也可助各位抵御一时。”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来。
“如此最好,唐门的‘三花玉露丸’以珍稀药材制成,可解百毒,十分珍贵,唐堡主一次能拿出百余粒,实是天大的人情,老纳等不敢推托,只能多谢唐堡主了。”普云大师喜道,抢先接过玉瓶,从中倒出绿豆大小的一粒丸药,吞入口中,又将玉瓶交给青峰,朝唐延雄合什道。
其实以普云大师的少林佛门正宗的金刚护体神功,虽说遭假“普灵”暗算重伤甚重,还未完全复原,但毕竟固本培元,普通毒物已是难以侵身,就算碰上绝顶毒物,只要屏住呼吸,一时也遭不了暗算,本是用不上这“三花玉露丸”,服药此举,一来是为了安群雄之心,令各派弟子放心服药,二来上次邀集各派掌门齐聚少林,意欲因普叶大师之死问罪唐门,后来朱文琅解说此事极可能是天一盟所为,栽赃唐门,普云心中便略有歉疚,总觉欠了唐门一个人情,此时毫不犹豫地服下丸药,也是为了以少林方丈的身份向唐门示好,以示不以唐门为敌之意,这对于中原武林的团结安定至关紧要。
这也是江湖经验老道的普云大师苦心孤诣,心中之意不可言尽。
果见唐延雄含笑看着众人一人倒一粒地轮了一圈,再回到前边交回自己手中,玉瓶中已只剩下十余粒,就连最后的张无忌一家,也在张无忌略一闻丸药点头示可之下全都服了下去。
待众人都服下丸药,普云合什道:“阿弥陀佛,朱少侠,唐堡主,我们走吧。”
朱文琅点点头:“走吧。”刚欲转身,却见刚刚受伤,原本在后头的上官灵也挤了过来,略觉奇怪,也不多言,转身朝前而行,上官灵忙抢上几步,跟在朱文琅身边,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众人走出十余丈,越走越低,估算那距离,已是进入天一阁后的那座山的地底之中,至于前边到底何处才是尽头,却是谁也不知。
突地,上官灵一把拖住走在前头的朱文琅和清坤道长,叫道:“小心!”
众人走在这洞中本就精神高度紧张,时刻小心戒备,闻言顿时都停了下来,屏住呼吸不敢做声,朝前看看,又看看上官灵,眼中露出疑问的神色。
“阿弥陀佛,不知上官少侠有何所觉?”普云道。
“不敢,晚辈是觉得前头可能有机关。”上官灵连忙回礼。
众人忙又朝前看去,却是丝毫看不出异样,洞中一阵极低的嗡嗡议论之声。
“阿弥陀佛,不知上官少侠有何高见。”普云又是合什。
“没……没有,只是……感觉。”上官灵略有些脸红,觉得有些冒失,一边仔细看着前边的地道,一边吞吞吐吐道。
“上官世家对奇门遁甲亦有精研,上官少侠如此说,应该没错,老朽也觉得此处有些不对。”后边的唐延雄出声道。
武林中人都知道唐门机关消息之学独步武林,唐延雄在唐门之中虽不以消息机关擅长,但毕竟身为唐门下一代门主,在这方面仍是比寻常武林中人懂得更多,他这么一出声,各派中人自是再无疑义。
唐延雄右手微甩,只见叮叮叮叮数声轻响,可能是数十根牛毛针般的暗器已无声飞出,撞在两边的石壁上。
众人屏住呼吸,细看有何动静,但等了半天,却不见任何异样。
“这地道里能有什么鬼?上官少侠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呵呵。”清坤道长呵呵一笑,抬脚便要往前而行。
“道长且慢!”朱文琅一伸手挡住清坤,略一想,从怀中掏出围棋子,一甩手,运劲一粒一粒打出,却尽数打在地上,隔一步便是一粒,一直打到数丈之外方才停手,众人眼光又全神注视着前边的地道,但小半盏茶工夫过去,却还是丝毫不见动静。
这下连朱文琅也有些犹豫起来,看了一眼上官灵,却见上官灵也正朝着他这边看来,眼神中也略显疑问,显然也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朱文琅一开口,正要出言解释一两句,招呼普云等人继续朝前走,却突然听见前方喀喀几声轻响,地面上突然露出几个洞口,几根尖锐的枪尖噌地从地下冒出来,闪电般向上直扎,伸出一尺来长不动。
几乎与此同时,两侧的石壁上也突然露出来十余个小洞,每个洞里都飞出一根手指般大小的钢刺,直直扎在对面的墙上,深入石壁足有寸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