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各单位都提前放假，王爸学校里早放了寒假，这时候刚好出门遛弯去了没在家，王哥邮电所正逢一年到头最忙的时候，一大早就跑去加班了。

    江妈一看这情况，东西堆门前是不合适了，帮忙帮到底，不用王妈多说啥，擦了一把汗就指挥江红柏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厨房归置。

    嘴里还操着一口流利的老四九片汤话念念叨叨：“圆圆你可撒手吧，面粉就让红柏扛，你歇着就完了，别把自个儿胳膊扭了，哎哟我的祖宗喂……您可慢点儿的……”

    王圆圆就特喜欢江妈了，是个利利索索不做作的爽快人，说话直来直去，宋玲也喜欢她。

    宋玲拉着江妈的手腕往客厅沙发上带，“嗐，你别站着了，坐着歇会儿吧，就让孩子们慢慢搬着去，今儿可太麻烦你们了，等着我调馅儿包饺子，在家里吃啊。”

    “你别忙，不吃了，我们还得上黑市儿去呢。”

    “急啥，这也十一点多了，吃了午饭再去！”王妈拍了板，戴了围裙就出了门，去楼道的缸里拿大白菜。

    “大白菜肉馅！你俩吃完了刚好带点回去让红柏他爸吃。”

    “嗐，怪不好意思的，得嘞，那就少垫两口再去，您家水池呢？我洗个手帮着和面。”

    俩人虽然刚认识，但交谈起来是那么的松弛自然。

    王圆圆这边跟江红柏一起把采购来的七七八八都归置好，江妈看见咂着嘴“嚯”的一声，“可真不少，都是圆圆买的？”

    宋玲路上就已经炫耀过一波了，这会儿又是满脸荣耀，“平时给圆圆寄的钱，她舍不得用都攒着呢，今天说啥也要出钱办年货，我一寻思，就让她参与进来吧，也是孩子的一点心意。”

    江妈脸上那叫一个发自内心的羡慕和赞美啊，对着王圆圆夸了好半天懂事，然后又看向自家儿子，特别糟心地说：“我家这个不行，一天就知道吃。”

    别看这个话不带半个骂人的脏字，侮辱性就很强。

    江红柏很是惆怅地望向窗外，避着王妈和江妈往上翻了个白眼。

    他在东北这半年，尤其最后俩月跟晓晓和莫问程一起做生意是赚了不少钱的，口袋也是很鼓的，今天本来的打算是跟王圆圆一样，到了黑市儿一顿不要命的采购，好好的大方一下，让他妈大吃一惊的。

    没想到还没轮到自己表现，先被王圆圆比下去了。

    王圆圆跟着笑：“阿姨您快别这么说，江知青在乡下挺吃苦耐劳的，不乱花钱不说，自己还想办法挣钱。”

    她说着就看了江红柏一眼，不确定有些事儿能不能在江妈跟前说。

    江红柏给了她一个细微的颔首，她接着就说了：“江知青挣钱特有门路了，他跟另外两个知青一起倒腾山货，挣不少呢，挣钱这方面他可是我榜样！”

    王妈疑惑：“圆圆你不是说你也倒腾山货挣钱，跟红柏一起的吗？”

    王圆圆一本正经摆手，“没一起，我就捡捡蘑菇，拾拾松子儿，赚点小零花，江知青他们是正经做买卖，倒腾的都是野山参。”

    其实这些江红柏在家就跟江妈提过，不过每次都被江妈给打断了，在江妈心里，一直觉得儿子就是个不着调的大男孩，贪玩、皮实、没心没肺、心眼儿好，安于现状的同时也不知道上进的。

    儿子说做上买卖挣钱了，她就当成是故意说好听话宽慰她呢。

    这时候听着王圆圆这么一说，江妈看江红柏眼神都变了，突然认真地问：“一颗山参卖多少钱？你赚了多少？去黑市儿卖东西风险大不？”

    宋玲哈哈哈爽朗笑出声来，快岔气了，“你们娘俩回家关起门说这个话行不，就不怕我们家眼红啊？”

    江妈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个挺虎的娘们，宋玲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王圆圆也是，她讨厌笑面虎，喜欢直来直去，江阿姨是真可以打交道啊！

    几人说说笑笑氛围特别好的时候王爸从外头溜达着回来了，见家里有客人，连忙打招呼互相认识一下。

    王爸是十分随和的人，没一会儿就跟江红柏唠上了，唠的还挺火热。

    这边王妈在方桌上摆了篦子和案板，两位妈妈配合着，一个和面擀皮，一个手速很快的包着饺子，不一会儿两个篦子放满了。

    宋玲和江妈去下饺子，王爸也跟进去剥蒜，接着在蒜盅里捣蒜泥，这样等饺子出锅就能直接吃了。

    趁这么点独处的功夫，王圆圆总算坐到江红柏身边低声打听：“啥情况，我看阿姨好像对晓晓有意见？”

    江红柏苦笑，分外无语的说：“她说晓晓太美，我配不上人家，又说人家家里都是文化人，家境不匹配，反正不看好我俩的事，说是让我再考虑。”

    王圆圆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江妈江爸嫌弃晓晓家成分，如果是这样，那是不好办。

    不过江妈这个人脑回路可真奇怪啊，谁不希望自家儿媳妇漂亮呢，怎么儿子找了漂亮对象她还不乐意了。

    江红柏：“她倒也不是激烈的反对，就是吧，整天泼我冷水，说我和晓晓不般配，晓晓家只是暂时败落了，一旦她爸妈恢复工作，指定是看不上我的。”他这么一说王圆圆就理解了，78年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一些文化人摘掉帽子重返原先的工作岗位，随着开放高考，文化也在复兴，相关工作者慢慢都恢复了地位，这引发了一小部分家庭变动，原因无他，曾经失去的地位突然恢复了，就看不上落难时屈就自己娶（嫁）的另一半了。

    这么说来江妈别看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也是一位十分拎的清的家长。不高攀，不低就，永远只选择适合自己的，跟周妍还挺像。

    “那你呢，你咋想？”王圆圆问。

    江红柏：“还能咋想，加把劲给我妈做工作呗，我可是答应晓晓了，这个春节过了肯定见家长，我不能食言。”

    没一会儿，饺子下好了，几人热热闹闹围坐在一桌吃饺子。

    江妈倒是不客气，没等宋玲招呼就自顾自夹起饺子往嘴里送了，“香，喷香！”

    她大口咀嚼，脸上一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太好吃了，这顿可真是……半斤都不够我吃，这样，明儿你们两口子带着圆圆上我那儿去，我包韭菜饺子，再尝尝我腌的酸菜，喜欢吃的话回来给你们带一坛子。”

    宋玲就喜欢她自然不造作的劲儿，很欣快地答应了：“后天吧，明儿抽一天炸咯吱，你不也得炸春卷么？后天咱们两家聚一下，大后天腊月二十八，也就准备迎过年了。”

    饭吃过后，江妈和江红柏没多留，俩人惦记着去黑市儿采购，就告辞了。

    宋玲笑着跟王建国感慨：“赵国娟（江妈）这个人能处，这也就是他们家红柏跟咱们圆圆没那份心思，不然做亲家多好，我就乐意跟她说话，跟她打交道心里头都舒坦。”

    相比起宋玲，王建国倒是不怎么太在意这个事儿。

    他心宽地说：“放心，咱们未来的亲家也差不到哪去，退一万步，就算真是一对难相处的亲家，那就少打交道呗，过日子的是小两口的事儿，跟咱们四个老人关系也不大。”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是一点没想到未来还真就让他碰上难相处的亲家，不过很有戏剧性的是，那时候的王家已经和现在大不一样了，亲家两口子在他们面前还真半点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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