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光天殿,可谓是座无虚席、冠盖相望。六十余人抵达,排场可谓不小。毕竟,郑丽婉发出的邀请,没几个敢不来。
二凤的兄弟们,李元景、李元昌、李元礼、李元嘉、李元则、李元懿、李元轨、李凤、李元庆、李元裕、李元名、李灵夔、李元祥、李元晓、李元婴。还有二凤的姐妹们,长沙公主、襄阳公主、高密公主、长广公主、房陵公主、九江公主、庐陵公主、南昌公主、安平公主、淮南公主李澄霞、真定公主、衡阳公主、丹阳公主、临海公主、馆陶公主、安定公主、常乐公主。其中不乏比李承乾还小的,都被迫来了。
李承乾的兄弟当中,只有李泰、李治、李慎、李福、李明这几个还在长安,李佑、李恽、李贞仨跟着李愔去塞外了,不在长安。李承乾的姐妹们倒是颇多,襄城公主、南平公主、遂安公主、长乐公主、豫章公主、巴陵公主、普安公主、东阳公主、临川公主、清河公主、兰陵公主、晋安公主、安康公主、新兴公主、城阳公主、高阳公主、晋阳公主、常山公主、新城公主这些,倒是规模庞大!
至于李德志,很抱歉,他是独苗。当然,李泰他们也有儿子,但没有来。
宴席上,大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互相攀谈、觥筹交错,倒也显得祥和。无它,左侧前方仅有郑丽婉与金德曼二人。换言之,没有李承乾的位置,此次的宴席李承乾大概率不会来。上位是二凤和长孙皇后的,这种颇具家宴性质的宴席,自然是遵从长幼尊卑,而不是按照朝廷规矩来。
李德志本人在上位,陪着二凤和长孙皇后,毕竟今天的宴席主角是他。
二凤偏头看向坐在长孙皇后身旁的李德志:“你父皇不来?”
李德志摇头:“孙儿不知道。”
郑丽婉转头看向李德志:“云琅,下来一下,母后考一考你。”
李德志爬起身小跑下去,恭恭敬敬的朝着郑丽婉和金德曼行礼:“母后请出题。”
郑丽婉:“以母为主题,诗歌不限。”
李德志略微皱眉,那神韵宛若李承乾附体一般。李德志背着手,来回踱步,那神态走姿几乎有七分李承乾的身影。
“辞春迎秋十月胎,无私心血聚我身。虽居他处不相望,目及潸然泪沾裳。诞子入那阴门关,怀护此生辟万邪。世间真情纵千万,唯我慈母恒常在。子远他乡没烟尘,高堂独坐常思念。人生莫过数十载,莫令堂尊忧白发。常伴母旁求安康,此情万金终难换。”
金德曼对此唯有发自内心的微笑,母子不相离,亲情自常在。真情此生若几何?莫要遗憾报终身。
郑丽婉含笑点头:“再问,君者何以为君?”
李德志眉头皱的越发紧致,目光也越发彰显李承乾那双鹰眸的神韵了。李德志来回踱步的步伐,也越发频繁。
“君者,为国、为家、为己。国君者,为民者。君子者,为亲者。人君者,为吾者。”
郑丽婉继续问道:“三者孰大孰小?”
“无大无小,概因非人。国君,民为国本,故此民大。君子,至亲为本,故此家大。人君,我为人者,故此我大。”
郑丽婉笑了笑:“那...云琅愿为哪一者?”
李德志一愣,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个问题,可谓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懵逼。李德志有的选吗?李承乾就他一个儿子啊。自然,国君是唯一且毫无争议的选择了。
“三者皆可。”
大殿外,一道沉重、低沉、响亮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不是李承乾是谁?李承乾冠以长发、锦缎黑衣、细绒大氅、脚踏长靴,负手阔步走来。那稳健沉稳的四方步,在李承乾的脚下尽显王霸之气!由内到外,尽显锋芒、锐不可当之势!
李承乾的存在,瞬间让整个大殿都显得莫名的压抑。仿佛,每一个人都被一道看不见的鹰眸锁定。李承乾来到李德志身旁,低头看向李德志,李德志身体本能的低头避开了李承乾那锋刃一般锐利的目光。
李承乾伸出手放在李德志的头上,淡然道:“人生无尽,精益求精。百载空鸣,转瞬即逝。人为根本,各有不同。莫若浮沉,喧哗此世。局限此生尽那本心便是,自古成败哀乐数之不尽。长江赴东终不回,光阴似箭终有时。我这辈子担起了这个大唐的国君,担不起这君子、人君。”
李承乾取下自己的披风,蹲下身亲自为李德志系上披风,一只手搭在李德志的肩膀上。
“穷极一道终有限,兼杂三道无君名。你本不该出世,奈何此生纷纷扰扰,我只能求得你一生安宁。你若有心,那便扶摇直上、一展宏图。你若累了,回头也是三道不落,我保你一生无悔。为大唐,朕胜天一子。为你李德志,我掀了一盘棋。人各有命,力有所逮尽己本心,不愧来此世间一遭。”
李承乾起身,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李德志:“这大概是我此生唯一可以送你的东西了。”
李德志双手接过这个长长的黑盒子,小心翼翼的道:“多谢父皇。”
李承乾低头直直的看着李德志,良久过后,李承乾收回目光,转身翩翩离去。独留李德志伫立原地,将那一抹背影留给了众人。
二凤突然笑了:“本以为我为君不如他,不想却是三者皆不如啊!”
郑丽婉来到李德志身旁,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终于是走出了这一步。云琅,十五以后,你才能打开这个盒子,记住了吗?”
李德志虽然疑惑,但对上郑丽婉的目光,心中的疑惑却消失了,化作无言的点头。
郑丽婉朝着一旁的凤仪招手,凤仪上前递上一个和李承乾送给李德志一模一样的黑盒子。
“这是母后送你的,他既然都给你了,母后今日也给你了。但,母后送你的这个东西,要等到你长大成婚后,才能打开。”
李德志点头:“嗯,儿臣谨记母后叮嘱。谢母后!”
郑丽婉目光投向殿外,心中喃喃道:‘自古难关千千万,唯此情劫断万千。三界五行任我行,唯恐染那人间情。宗龙,这具凡胎**终究断了你那一场大梦。我...也免不了这人间俗套啊。’
郑丽婉坐下后,金德曼笑问道:“你是为了那东西,才闹了这么一出?”
郑丽婉笑了笑:“不然呢?”
金德曼满是不解:“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雏鸟终究要展翅翱翔,难不成...你要把云琅藏在你身后一辈子吗?”
金德曼笑了笑:“嗯...血浓于水啊,任是他也免不了那凡胎**的影响。”
郑丽婉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巧了,我也免不了。”
长孙皇后拿过李德志怀里的两个黑盒子,左右端详:“这盒子连缝隙都没有,莫不是要砸开?”
二凤摸了摸李德志的脑袋:“他终究是放开了,丽婉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长孙皇后询问道:“二哥,此话何意啊?”
二凤笑道:“没什么,今天才知道,原来那小子一直都在嘲讽我呢。”
长孙皇后满头问号,李德志也是小脸挂满了疑惑之色。二凤对此,则是笑而不语,自顾自的品酒吃菜。
二凤看着手中的清酒,清酒之中倒映出了他如今的模样。
‘原来...你小子也不比我强多少啊。看来,我这个爹当的,的确是不称职啊!若非丽婉逼你,想必你也会成为下一个我吧。’
二凤摇了摇头,苦笑连连,将杯中清酒举起朝向殿外...
‘父皇,咱们李家是不是都当不好爹啊?’
二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观音婢,朕有些乏了,去偏殿躺一会儿,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二哥,你是不舒服吗?也没见你喝多少啊,要不要传御医?”
“不必了,朕去躺一会儿,稍后别忘了叫我。”
“嗯,别勉强自己。”
二凤的离去,被郑丽婉看在眼里。对此,郑丽婉也是笑而不语,再次将杯中清酒入口。
金德曼劝道:“今日看来你心事不少啊,难得见你喝这么多。”
郑丽婉笑道:“怎么?本宫劳累了大半辈子,就不能享受一二?”
金德曼掩嘴笑吟不断:“好好好...但你可别喝醉了,稍后别出了丑样就行。”
而李承乾独自一人,漫步在东宫之中。长孙宝庆等人,都跟在远处,没有靠近。李承乾一路从光天殿走到了丽正殿,站在丽正殿外看着那牌匾久久不语。这里,是他一切开始的地方,承载了太多回忆和过往。
“忆往昔,数十岁月。武德临世,七岁顽童为太子,贞观十四载,过往云烟风云淡。承明六载光阴逝,蓦然老矣空落落。北入塞外去两载,为帝北巡又一载。北方黑水若玄天,自嘲本为玄天帝。此间浮生人事了,不入尘世扰自在。此生矣,戏言尔。”
李承乾呵呵了两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朝着崇教殿走去:“丽婉呐丽婉,咱们皆已入戏了。”
李承乾徒步走完了东宫,一路走到嘉福门,才乘坐抬椅返回太极宫。偶感悲情罢了,日子该过还得过,毕竟这是骨感的现实。而光天殿的宴席,也在傍晚时分散了。大家各回各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该咋咋的,明个儿还是照常的东边太阳高起。
承明六年便如此平缓的度过了。大唐一如既往,朝廷投资西域,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逢年过节热热闹闹、红红火火。而西域的奴隶户籍,也在李恪的安排下开始率先落实了。无它,西域需要大量的人口!
承明七年,新的一年来临,太极殿迎来了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诸国朝见使臣。这些年,大唐的影响力伴随着大唐商人的西进,与日俱增,越来越多的国家、民族、地区开始知晓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