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急眼了，王烨确实是把高丽大军打急眼了。

    广州城外高丽大军营帐内，诺大的军帐内，止有拓俊京、李资谦两人在。

    李资谦居中自坐，拓俊京垂手肃立。

    “这王伦就这般了得？十数万大军拿他没办法？”李资谦问道。

    这就是为啥只有俩人的原因，就这说的话，但凡第三个人听到，都影响军心士气。

    而这种没有一点军事常识的话，要是一般人问，拓俊京就不回答了，可是眼前这人不成，不仅是宰相，自己的政治靠山，也是陛下任命的南部战区统帅，真正挂帅的人。

    而自己只是副帅，虽然具体战事安排都是自己来~

    拓俊京叉手躬身回道：“复元帅，这王伦骑射无双，身边骑兵又精锐，每次出动不过两百余骑，巨象虽力，不能杀蝼蚁。”

    拓俊京只能这么形容，这样的战斗并不对称，而这个王伦个人又太强，他固然不能一个人真的力敌千军，但是加上两百精锐骑兵就差不多了。

    你人再多，追不上，围不住有什么用？

    “传闻杜壆伤重，那么久没出现在北面战场，想来不假。那王伦武艺再好，能打过那杜壆？就当真处理不得？”李资谦继续诘问。

    不是李资谦对这心腹加副帅不留情面，实在是这王伦的肆意妄为，已经对高丽的整个防御体系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这种把各部分开，依托有利地形，安营扎寨，继而迟滞敌军的总体战略，自然是经过讨论的，李资谦就是不通军事，也明白，这般作为总比平原野战靠谱。

    十数万大军决战，尤其高丽大军又良莠不齐，哪里是说决战就决战的？

    真拉开阵势，像拓俊京说的，被人一击即溃的可能太高了，那就真的是拿高丽国运开玩笑了。

    而如果只守两三座坚城，十几万人，站都站不下，一旦对面锁城，吃喝都成问题。

    所以就要把一场大仗变成几十场小仗。

    这般布置虽然不是最好，却也是目前情况下的最优解了。

    只是王烨这突然的一手“斥候”行动，却刚好打在了高丽这般布置的七寸上，各部分开扎寨，总是要保持联系的，一是粮草运送，二是保持联系。

    不然真是彻底被围死了，谁能保证那营寨不出乱子？

    所以王烨到底是练兵，还是真敏锐的抓住了高丽这般布置的要害，谁知道呢~

    拓俊京说道：“这王伦不同，他极为擅长骑射。”

    “卑下远远看过，此人箭术可以两百步外杀人，那马又快，来去如风，末将以弩箭伏击，只是此人甚是警觉，树林，草丛这些地方，轻易不入···”

    “按你这般说法，咱们此战便不用打了，只等他今天三百，明日五百的，一年把这十余万将士杀光，然后投降？”李资谦冷笑道。

    笑得咬牙切齿的，也不知道是烦躁这白衣秀士，还是恼怒于部下无用。

    拓俊京头更低了，回道：“这王伦毕竟只是一人，咱们这般小规模接触奈何他不得，不若集中送粮草补给到各处，旬日运送一次，如此可防骚扰，最多坚持两月，天气转冷，事情或有转机。”

    这也就是高丽真的算是富裕，十数万大军粮草供应都没问题，当然也是补给路线短，毕竟都已经打到国都门口了。

    李资谦想了想，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此便依你言，只是斥候当如何？”

    打仗总是要斥候的，那是大军的眼睛，可是这梁山骑兵太过凶悍了些，如今各处斥候损失颇为惨重。

    “斥候总是要的~”拓俊京道。

    这也就是要拿斥候的命换战场情报了，这事以前拓俊京就干过，在北界跟女真人打，斥候损失也严重。

    “嗯，你安排好就行。”

    “是！”

    ··· ···

    “主君，高丽军的应对来了~”王寅看着面前的三千人军阵，朝王烨说道。

    王烨点点头，没有直接回答，倒是问起了不相关的，“如果你是拓俊京，会怎么应对？”

    王寅想了想，说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杀您！”

    王烨哈哈一笑，“正解！”

    王寅心中也是无奈，我说这个是想告诉您，恁作为梁山安东都护府大都督，万千干系系于一身，不要轻易犯险。

    然后呢？

    你搁这笑啥？

    觉得自己很厉害？

    真刀枪不入不成？

    好吧，恁确实很厉害！

    王烨笑完了，继续问道：“如今他们这样，咱们如何应对？”

    “继续进攻，三千人送粮食就杀三千人，五千人送粮食就杀五千人。”王寅道。

    既然已经打出了计划外的优势，也许当初都督只是觉得这群轻骑统领太菜，只是如今既然阴差阳错捅在高丽防御布置的肋骨上，那就抓着继续打。

    成功的经验在没有太大变动的时候，就要复制重复，就像现在的结硬寨打呆仗，有用就继续用，直到不好用的那一天。

    “嗯，咱们保持两百骑的规模是方便指挥和骚扰，不是只能有两百人，卢师兄已经等了许久，呼延将军也说连环马随时可战，你说谁比较合适？”王烨突然问道。“呼延将军可能好些吧，毕竟人多些···”王寅硬着头皮说道。

    用重骑兵突破军阵自然是对的，只是这种事情，适合我说吗？

    “没事，这里就咱俩，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建议的，相信我。”

    王寅：“······”

    你要是不说，没准我还放心点~

    ··· ···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呼延灼带着连环甲马归降梁山已经有五个月了。

    这五个月，除了训练就是吃饭，天天练，日日练，除了在船上闲了一段时间，这段时日，真的是···

    一言难尽！

    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大都督说的对，只是都是成年男人，天天这么练，他也憋得慌啊。

    梁山军纪又严，管不住下半身是真的会切那二两肉~

    不是！

    半斤肉的。

    那是真的下手切啊！

    他们都在暗戳戳的说，大都督这是为称王提前准备宫内人手~

    这当然是没影的事情，只是确实精力旺盛了些，如今就是眉清目秀些的甲骑，看着都格外顺眼~

    咳咳，到了济州岛马匹装备又换了一茬，原本以为朝廷府库领的甲仗已经算是绝顶的了，但是来了梁山，发现还有更好的。

    马甲轻了些，防护也更好了些；就是链接的铁链都加了机关，断开的时候更方便···

    改动的不多，但是很有用。

    所以对于今天出战，中军第三团上下，真的是等了很久了。

    而为了连环甲马的出场首秀，王烨也是煞费苦心。

    首先是选择一个合适的对手，从清州往西南方向，大约六十里，是高丽营寨联防计划的最南短，也是最西端，这里驻守的有三千兵马，营寨扎在山上。

    这山也不过三四十仗高，但是颇为险峻，足够据以自守，毕竟城墙只需要三五丈，就足以阻拦攻城士兵。

    原本王烨是就是这么打算的，以山头营寨为据点，守车龄山脉，只是如今人家提前下手了。

    扯远了，说回眼下，为了保证这个营寨安稳，高丽大军出动了三领步兵，两千民夫贴着车龄山脉这一路营寨给这处运送粮草。

    贴着墙，不是贴着车岭山脉走，是一旦遇袭，可以出动营寨兵马接应。

    再万一真不幸战败，也可以快速进入营寨，这都是求稳的安排。

    王烨看上的就是这么一支送粮队伍，四百燕云骑撒出去，足够保证方圆五里内，没有高丽斥候，毕竟王烨这种人去做斥候，就是对整个斥候生态的破坏，只要看见你就跑不了。

    而且一对金雕强化的次数多了，如今已经能分辨小规模的斥候队伍了。

    在没有斥候的情况下，运粮队伍行军本来就谨慎，然后在燕云骑以伍为单位游弋在四周的时候，军阵就更密了。

    这才是轻骑兵的正确打开方式，就像狼群一样，围着你，盯着你，一旦漏出破绽，就是致命的撕咬攻击。

    “哒哒哒！”一骑燕云骑快速打马到一座小山后，人在阴凉处歇着，马在吃草饮水，甲胄就在旁边。

    “呼延将军，敌军已经迟滞结阵，将军随时可以出战。”竺敬打马过来说道，作为如今的虎豹骑的统领，今日主要是来观战学习来的。

    就是卢俊义也在，虽然对于不是虎豹骑出战有些意见，但是该学习还是要学习的。

    “嗯，披甲！”呼延灼下令道。

    连环甲的披甲，自有辅兵协助，两千连环甲骑，今天出动一千，一是因为两千兵铺展不开，二来也用不到。

    呼延灼自信用不到。

    “三弟，你领着剩下一千连环甲在此待命，若是有高丽营寨内支援，就轮到你出场了。”呼延灼朝身边一人说道。

    这个三弟名字唤作呼延炯，是呼延灼很远房的堂弟了，原是家中浪荡子，送到呼延灼身边，做个帮衬。

    百年开国家族，人口众多，呼延这个姓氏就是他们联系的纽带。

    呼延炯自然不是真的纨绔，只是呼延家在军中只有那么多的位置，不得不做个纨绔。

    之前王烨曾经开玩笑说，呼延通上了梁山，新来的登州平海军指挥使叫呼延庆，平海军被他们家承包了。

    虽然是玩笑，确实非常接近现实的玩笑。

    就像这连环甲马和汝宁郡都统制，也是一直以来都姓呼延，只是呼延灼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别的呼延一般是做兵马都监，他这都统制领了十几年了~

    所以呼延炯很珍惜这个机会，叉手一礼，“喏！”

    哪里还有半分纨绔模样！

    披甲不过半柱香时间，已经算是很快了。

    “哒！”

    “哒！”

    “哒！”

    “哒！”

    “哒哒！”

    “哒哒！”

    “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

    逐渐密集的马蹄声，就是连环甲骑逐渐加速的过程。

    水浒传中关于连环甲的描述有一段甚好。

    “一千步军，忽然分作两下，放出三面连环马军，直冲将来；两边把弓箭乱射，中间尽是长枪，宋江看了大惊，急令众军把弓箭施放，那里抵敌得住。每一队三十匹马，一齐跑发，不容你不向前走。那连环马军，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前面五队军马望见，便乱跑了，策立不定；后面大队人马，拦当不住，各自逃生。”现代人对连环甲骑最大的误会，可能是我们看着就是一个披甲的骑兵，而在高丽士卒眼中，大概就和我们看高达机甲什么的差不多。

    连环甲不是不会死，神臂弩近距离也能射穿甲胄，大型床弩，投石机，都可以弄死他们，甚至准备挖些陷马坑也可以~

    很不幸，这些高丽大军都没有！

    前面的步兵挡轻骑兵可能不会死，最起码可能当场不会死，只要盾牌放的好。

    但是重骑兵不一样，这样冲锋过来，就是王烨这种猛男正面也是刚不住的。

    连马带甲胄，人，武器，一套下来半吨重，然后以接近三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撞过来~

    在还没有正式接触的时候，高丽军就已经乱了，第一排原本该最不怕死的人怂了，然后转身向后···

    毕竟看上去不怕死，不是真的想死，第一排有甲胄，有盾牌俺才选的第一排，弓箭是往后射的，前排阵亡率比弓箭手还低些的。

    如今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啊！

    所以他们跑了，只是人是不能短时间内把速度加速到三十多公里每小时的，尤其身后还有一堆人的时候，这就注定是个悲剧！

    连环甲马原本的主武器是长枪，什么都不要做，长枪就能串好几个人。

    到了梁山前两排的改了，多了个中程攻击手段，就是短矛，镔铁打造的短矛，极重，手臂抡圆了甩出去，十步的距离破甲效果极好！

    这本是为了防止第一排连环甲撞在盾牌上，伤亡太重的一种手段。

    虽然今天敌人跑得早，但是第一排的短矛，还是扔出去了的。

    就是盾牌都能刺穿，何况是后背，贯穿！

    然后枪交右手，剩下的交给天意！

    战场上自然看运气，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讲究实力和勇气的。

    而这两项，连环甲都是压倒性的，所以战斗也结束的很快。

    燕云骑追击和打扫战场的工作做的很轻松，因为连环甲过后，真的很少有生还的可能，大部分人已经被马踩死的。

    连环甲中间有铁链，把人拉到，然后后面的连环甲骑把他踩死。

    简单，粗暴，直接，血腥。

    甚至阵亡的连环甲骑，也多是这么死的。

    “主公，杀敌两千二百，阵亡四十六，大胜！”呼延灼朗声道。

    有些兴奋，有些昂扬，连环甲骑之威，今日终于扬威异域。

    这本就是开疆拓土的骑阵，岂能天天的就剿匪除贼？！

    “恭喜~”王烨笑了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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