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众人酣睡,国公府安静如斯。
廊下的灯笼时不时的摆动一下,在青石板上印下影子。
春华院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主屋里……
卯时。
“怀儿……怀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怀儿……你这是怎么了啊怀儿……”
秦氏的哭喊响彻整个春华院。
就连甬道西边秋水院里的守夜婆子,都被这声音惊的一抖,低低的暗骂了一声什么,又睡去了。
随着秦氏的哭喊,整个春华院里都灯火通明了。
只见主屋里榻上躺着的江怀,此时紧闭着双眼,面上涨的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落。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双手伸向四周胡乱的抓着什么,嘴里还喃喃个不停……
曹妈妈和梅青急匆匆的从外间跑了进来。
二人看到床上的情景,皆是呆愣住了。
“曹妈妈快去叫秦大夫,快啊!”秦氏一边用力的抓着江怀乱晃的双手,一边对着曹妈妈吼道。
“怀儿……是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娘啊……”她又企图喊醒江怀。
可终究是无用。
曹妈妈被她吼的一个激灵,这才回神儿,忙道:“哎哎……”转身便跑了出去,也顾不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了。
梅青也颤抖着问道:“夫人,奴婢去叫国公爷吧?”
自从秦氏禁足,江舟便没有在春华院里过夜了,而是歇在前院的书房里。
“还不快去!”秦氏厉声斥道。
梅青赶忙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秦氏一人时,她开始啜泣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想:昨儿晚上秦大夫明明已经看过了,还说怀儿并无大碍,好好吃药就是了,此时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她也只是在怀儿的饭食了放了一点点那药,并不会让他这般难受啊……
不一会儿,国公爷江舟便冲进了屋里。
“怀儿如何了?”他焦急的问道。
秦氏双目通红的哭道:“我也不知,老爷您快来看看怀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呜呜……”
江舟忙上前接过江怀的手,用力的抓着,以防他伤到自己。
“这这……”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秦大夫也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赶了来。
他身后还跟着二老爷江淼和二夫人刘氏。
春华院闹这么大动静,与它毗邻的秋水院里听得一清二楚。江淼今日又刚好回了府里,刘氏也不好再装作不知。
二人神态焦急的进了屋里。
“秦大夫,快……你快来看看怀儿是怎么了?”秦氏直接起身为秦大夫让开位置。
江舟则依然抓着江怀的手。
秦大夫忙放下药箱,走上前去。
他一番查看下来,却摇了摇头说:“老朽无能,国公爷还是快去请太医吧。”
秦氏一怔。
“你……你昨日都能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江舟质问道。
秦大夫忙拱手回道:“回国公爷,昨日六少爷身体里的毒只是微量,按照我开的方子吃个十天,便会好全。可……可如今不知为何,六少爷身体里的毒量骤多,已成慢性剧毒,老朽实在无能。”
说罢,还叹了一口气。
在场的几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剧毒!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氏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她跌跌撞撞向床榻边走去,却一不小心摔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喃喃道。
怎么会?
怎么会呢?
她明明只下了一点点的量,根本不会出事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府里有人趁机……
她想到此处,锐利的眼神向刘氏射去。
刘氏也回望了她一眼,便淡定的瞥向了别处。
好似在说:关我什么事……
“周管事,快,拿着我的腰牌去请永平巷的李太医。”江舟大喊道。
他的怀儿可是未来的国公府继承人,绝对不能出事。
周管事忙不迭的向院外跑去。
江淼走至榻前劝道:“大哥先别急,李太医向来医术高明,定是能解这毒的。”
刘氏也忙安慰说:“是啊大嫂,怀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秦氏此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她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氏暗暗扯了扯嘴角,退到了江淼身后。
真是老天爷开眼,终于让她看到秦氏这般模样了……
当初晨儿被推下水,救上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她当时撕心裂肺的痛,终于也让这个贱人也尝到了。
老天有眼!
江舟让去请的李太医,乃太医院张院首的关门弟子,医术自不必说。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李太医的到来。
此时,受了伤的江茵也赶来了。
她看着床上痛苦的江怀,也是心疼不已。
福安堂里,江舟自是不敢让江老夫人知晓此事的。
原本江老夫人的身子就每况愈下,若是再听闻她唯一的嫡亲孙子,中了剧毒差点一命呜呼,那更是雪上加霜了。
说不定,明日国公府便一片素缟,众人都得披麻戴孝了……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
秦氏这才猛的站起身,眼含希冀的看着门外。
是李太医。
她急切的向前走了两步,忙道:“李太医,快来看看我儿子如何了……”
李太医一身家常长袍,背着药箱头上累的满头大汗,显然是被突然叫起来,然后便被拉到了国公府。
他瞪了一眼秦氏,有些不耐烦的放下了药箱。
然后走到榻前,一番望闻听切后,又拿了银针朝江怀的胳膊上扎去。
拔出的银针上乌黑一片。
他又拿出布袋摊开放在床榻边,上面一排排的金针,看得众人皆都不敢出气。
一针针的扎下去,江怀总算昏睡了过去。
江舟和秦氏也松了一口气。
二人忙上前对着李太医作揖道谢。
可李太医接下来的话,却让二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国公爷和夫人不必多礼。我这金针只是暂时压住了公子身体里的毒,使毒不往外扩散,但救不了他的命。”李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秦氏听了这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好后悔。
后悔不该为了秦家,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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