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已逝,白日降临,
可那抹白色却尤为的刺眼,天上不知何时,竟是飘下了朵朵雪花,
落在地上,染上了点点殷红,却不知是哪个侍卫的鲜血。
宛若要将这污秽洗涤,还世间一个清白。
“下雪了!”
沈清宁站在城门口,抬首望天,抬手轻触那薄薄的雪片,清冷的眸光,在触及那雪白之色后,瞬间变得柔和了几分。
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间,又随着她的转身,飘落而下。
御玄澈负手而立,望着远处逐渐远去的倩影,眸中不知是何情绪。
“阿宁,你可有解恨些?”
他轻声呢喃一句,
“主子,夜太子醒了。”龙一站于他的身后,抱拳禀报道。
“他怎么样了,可还安好?”御玄澈望着前方,低低出声。
“主子…这…。”
龙一面色显得有些凝重,眼神之中,似有一团化不开的担忧。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御玄澈挑眉,眉宇间带着明的不悦。
龙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夜太子他…情况着实不乐观,那毒…着实厉害,咱们随行的太医和寻来的大夫,皆断言他,最多只有三日的寿命了。”
“这三日,还需得寻来人参雪芝,再配上芙蓉花,用文武火熬成汤药,日日给他灌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竟然已病入膏肓至此,”
御玄澈语气沉稳,听不出他心中真实想法。
龙一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是啊,尽管夜太子用内力强行将毒压制,但这毒太过凶猛,
唉,真不知他与您在战场上分别后,又遭受了怎样的折磨?那夜帝着实可恶。”!
听到这里,御玄澈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沉默地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然而,他周身的气息却寒冷得吓人。
龙一也沉默下来,他自然知道,此时,无需他再多言。
想起昔日意气风发的夜太子,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龙一不禁默默地叹了口气,
夜寒尘这次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事到如今,能救他的,或许也只剩下沈小姐了,可是主子他……
他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主子如何决定,那不是他能左右的。
只见御玄澈甩了甩袖子,朝着寒城中自己的落脚点走去,
只听空气中,回荡着他那严肃而又坚定的话语,
“马上,派人去寻找人参雪芝和芙蓉花。”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龙一跪地行礼,而后顺从地转身离开。
城外一处废弃的草屋中,此时正升腾着袅袅炊烟。
然而,那一声声的抽泣声,也随着炊烟缓缓传出,
那些痛哭流涕的妇孺,
不知是为自己从城主府逃脱而庆幸,还是为自己的遭遇而悲泣。
她们有的人相互搀扶,有的甚至还是病躯,但,她们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满满的期待。
此刻,几名龙卫却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他们的眼神冷酷,如出一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他们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神中都流露出几分肃穆。
“沈小姐,那些女子皆在里面,王爷还让属下寻了两名大夫,给她们诊治,可……她们却是不让大夫近身分毫,您看……”
沈清宁点头,她眸色沉静,瞥过那名对自己回禀的龙卫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两名大夫,如今在何处?”
龙卫闻言面上皆是一言难尽之色,忙低头恭敬道:
“你瞧,在那!属下等也不敢靠近半分,一靠近,那些女子就纷纷尖叫。”
沈清宁闻此,顺着龙卫所指方向望去,
但见两名大夫,惶恐的跪在雪地之中,正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且双手被困于身后,身上的衣袍皆被撕的破碎不堪,此刻头更是摇的犹如那拨浪鼓一般,
隐隐约约中,似乎听见两人嘴里不住的念叨着:
“好男不与女斗,男不与女斗啊!”
沈清宁沉默不语,只是眉宇间,尽是拧在了一起,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朝草屋望去,示意龙卫赶紧前去将大夫扶起。
果不其然,龙卫一靠近,屋内就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伴随着不少石头从中飞掠而出。
两名大夫见此,更是被吓的瞬间面无血色,龙卫见状忙护其左右。
看着两名大夫,步履蹒跚的走过来,
沈清宁眸色暗沉,心中甚是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二人的腿怕是被这漫天大雪所冻伤了。
却见他们到达跟前时,不等沈清宁说上一句,便霎时匍匐在地,
“姑娘,您行行好,您放了我等离去吧,我等实在是受不了了,那些女子各个都如疯魔一般,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姑娘,这些人您还救她们干嘛?清白都毁了,即便是救下她们,那也都是残花败柳了,
姑娘,你可是有着大好的豆蔻年华,万万不可沾染这些有辱门风的东西?若传扬出去,恐怕会损害你的声誉。”“你们闭嘴!”
在这冰天雪地中,
沈清宁听着他们说出如此冷漠刺骨的话语,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脑门,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冷声道:
“身为医者,不悬壶济世,却在此刻不顾伤者性命,如此口出恶言,
你们二人还有半点医者的仁心吗?”
二人言,纷纷撇了撇嘴,
“难道姑娘以为,这世间女子遭人玷污清白,还能苟活于世?
即便医好了她们,她们也绝不会像正常女子那般生活,留下,也是祸害。
若我等是女子,遇到这种情况,倒不如死了算了。”
这二人似乎对自己的言论颇为得意,纷纷看向沈清宁,眼神中带着挑衅,越说越放肆,
“自古以来,女子清白被毁,就该自请投身火海,如此还能落得个贞洁烈女的好名声。”
“毕竟没有哪个男子会要一个残花败柳,更何况是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
“大胆,简直愚蠢至极!”
沈清宁的眼眸彻底黯淡下来,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
她沉声道,
“你们,自称为医者,可心思却如此龌龊,
你们何曾对病人有半点怜悯之心,如今竟还口出狂言,让她们葬身火海?
她们落得如此下场,却将罪责归咎于她们身上?
你们可曾想过,她们为何会变成这样?
疯子?那她们又是因何而疯?”
面对沈清宁的质问,两人低头暗暗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轻蔑之意,
“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是遭受了那些卑鄙龌龊之人的折磨,现在已是惊弓之鸟了,
你看,她们现在看我们的眼神,好像我们就是折磨她们的人一样。
如果就这样放她们出去,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就算是她们的家人,见到她们也只会觉得丢脸。
我们可不敢再待在这里了,免得被人吐口水,
姑娘就算给我们万金酬劳,我们也绝不会助纣为虐。”
“万金?呵呵。。。。”
沈清宁听到这里,突然冷笑起来,眼神阴森得吓人,
“你们觉得自己配得上吗?别说万金,就算是千金,就算是碎银,你们也不配拿,你们两个,不配站在这里,更不配医治她们,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有何颜面在这世上行走?
有何颜面成为治病救人的大夫?
我沈清宁,今日若是给了你们一文钱,那才是真正的助纣为虐。”
“你……你此话何意?”
那两名大夫闻此,心下一惊,似是生怕沈清宁会强行让他们伸手诊治那些女子,当下站起身来,随时准备反抗,宁死不屈。
沈清宁凤眸微眯,见状只觉可笑至极。
“听不懂?那我再说得清楚些,这些女子,我会救。
至于你们,给我乖乖跪着吧!
来人,请这二位高洁之士,去与那冰天雪地相伴,如此洁白无瑕之雪,才能配得上他们高洁的品性!”
沈清宁冷言罢,便拂袖而去,再不理会身后那两名大夫的呼喊。
“姑娘,姑娘,你不能这样啊!……”
任凭他们如何喊破喉咙,沈清宁也未停下脚步。
龙卫将二人拖走,远离了草屋。不多时,便有人用那厚厚的积雪,将二人所跪之处堵了个严严实实。
沈清宁眸色一暗,心中虽了然,却仍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如此乱世,这些女子,何尝不是那冰天雪地中的雪花,纯洁善良,却终究被这残酷的世俗折断了翅膀,掩埋了颜色,迷失了自我。
众生皆苦,这些女子,又何尝不是这芸芸众生中的可怜之人?”
屋内,此刻早已安静下来。
外面的对话,她们都听进了耳里,记在了心里。
那份刚刚于眼底浮现的期待,已然消失不见!
沈清宁收回思绪,推开草屋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正蜷缩在角落里,或喜或悲的众多女子。
那些女子的身上满是鞭痕,青紫交错,血迹斑斑。
此刻她们都低着头,任由眼角的泪水滴落在尘埃之中。
沈清宁看着她们一个个都面如死灰,毫无生气,心中酸楚难耐。
“你们放心,我既已救了你们,自会让你们与家人团聚。我已命人寻来你们的父母,待……”
话未说完,便被一女子仓皇打断,
“可是,我们真的还有家人吗?我们如今被那恶人毁了清白,还有何颜面去见父母?我们还有活路吗?”
沈清宁神色一沉,微微动容,
然,不等她再次开口,却见一女子爬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在她的脚下,眼中含泪,
“求姑娘,救救我,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愿回家,他们说得对,我等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没了清白,就算家中至亲将我等带回,
也会日夜折磨我们,便是死,也怕是没那么容易的啊。”
“我们不怕死,我们只怕,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最后甚至尸骨无存。”
有一人跪下,便有第二人,第三人,……直至全部,皆是跪于沈清宁的面前,
“求姑娘救救我,我们已无家可归。”
“求姑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求姑娘救救我,救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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