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
御玄澈猛然睁开了那深邃的眼眸,
随后,霍然下榻,大步流星地向着帐篷外走去,
望着那片尸山血海、那寸草不生的土地,
他低垂着眸,沉默不语,但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
原来,刚刚的一切皆是梦境!
“王爷,您醒了?”浑身是血的龙一,见御玄澈醒来,面露喜色,赶忙跪下,叩头道,
“王爷,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迷了整整半月,属下都快急死了,
您放心,按照焚烧的方法,如今战场上,我们面对的怪物已经大大减少,而且,都是敌军的人。”
龙一此番模样,显然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
御玄澈那攥紧的手微微松了松,他看着满身是血的龙一,动了动沙哑的喉咙,艰难地开口,
“你可有受伤?”
其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磨砂纸一般,刺耳难听,再无往日半点的清澈和明亮。
龙一恭敬地磕了个头,双手紧握剑柄,看着自家王爷那肉眼可见的容貌变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轻声说道,
“多谢王爷挂心,属下并未……。”
突然,龙一喉头一紧,闷哼几声,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御玄澈本能的伸手去扶,却落了空,看着地上那抹刺目的猩红,御玄澈的眼眸,微微有些发红,
“王爷,属下未曾受伤,只是……饿了。”
龙一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御玄澈说出这句话,便昏厥过去。
“先把他带下去,让军医给他诊治,将本王的吃食拿给他。”
御玄澈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话,然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向着那片尸山血海走去,
“王爷!”
身后,是龙卫忧心忡忡的呼喊,
但御玄澈并未回头,因为他清楚,他的士兵正在忍饥挨饿。
那正拿着火把的慕容枫,眼眶通红,凝视着眼前那十几匹倒下的战马,
他艰难的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看了眼面黄肌瘦的士兵,
那举着火把的手,不停的颤抖,犹豫良久,紧闭双眸,
“来人,将它们拉回去,杀了给将士们充饥解渴。”
“将军?此举万万不可啊!”
身侧的副将强忍着饥饿,眼眶通红,
“将军,这些畜生虽是动物,可它们也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伙伴,
如今,岂能……岂能因为饥渴,就杀了它们。
这岂不是有损将士们的名誉。”
“将军,不能杀啊!若吃了它们,我们的良心难安啊。”
慕容枫凝视着那气息奄奄的战马,声音略有颤抖,但却坚定不移,
“将士们已经数日未曾进食,连水也只是勉强润了润嘴唇,
若不杀马,不出几日,我们便会和这些战马一起渴死、饿死在这战场之上。
你可想过,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无法逃脱,更别提保家卫国了。”
副将紧咬嘴唇,双眼布满血丝,但却无法反驳,
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他们这些士兵,已有数月之久,没有一天能按时吃饱饭,
慕容看着那眼神黯淡、无力反抗的战马,
惨然一笑,沉声道,
“我知道诸位将士与它们感情深厚,可如今的形势,谁都不愿窝囊地死在这战场上,
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别无他法。
它们通晓人性,已绝食多日,死得其所。
如今,也算是得到了自由。”
“今日,本将亲自动手,若王爷怪罪,本将军一人承担。”
未等副将答话,只闻“唰”的一声,一股热血溅了他一脸。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无情的风沙都悄然止住,
“快些接住它们的鲜血,莫要浪费了它们的任何付出。”
慕容枫看着那缓缓倒下的战马,高声喊道,
那副将如梦初醒,他微红的双眼有些模糊了,
望着慕容枫那火红的战袍和惨白的嘴唇,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士兵自征兵之日起,便深知军令如山!
他挥挥手,示意士兵们将战马拉到火兵营。
此时,远处正在吃干草的黑风,突然嘶鸣一声,声如洪钟,它前蹄扬起,不断仰头长鸣,
随着黑风的哀鸣,其他战马也纷纷扬起前蹄,跟着嘶鸣。
那声音,仿佛要震碎天地。
其声悲切,似在送别逝去的英魂,又似在呼唤它们,
慢点走,我们不久便会重逢。
军中将士们都模糊了视线,他们默默低头,在无声中,悄然落泪,送别这些拯救了他们的战马。
御玄澈凝视着跪在面前的慕容枫,以及他手中那碗仍冒着热气的鲜血,
眼前骤然浮现出一片片前所未有的黑暗,
他伸出手,试图接过那碗血,但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王爷,您……解解渴吧!”
声音略微颤抖,夹杂着些许哽咽,
御玄澈的双眼被那耀眼的猩红刺痛,一滴泪珠从他深邃的眼眸中滑落,“嘀嗒”一声,落入碗中,溅起朵朵血花,
他沉默不语,稳稳地接过鲜血,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嘭”,是那碗落地摔碎的声音,
“众将士听令,不得浪费一滴血水。违令者,斩!”
命令下达,一声尖锐的口哨从他口中传出,
紧接着,未等慕容枫做出任何反应,那黑风便如疯了一般冲向人群,
须臾之间,御玄澈飞身跃上黑风,疾驰而去。
慕容枫那原本干涩的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王爷!?”
他高声呼喊,追出数百米远,然而,御玄澈却没有回头,
只传来一句话,
“本王会找来粮草,明日天亮必会归来,守好营地。”
那虎符,从远处飞来,落在了慕容枫的脚边。
慕容枫看着那虎符,身体微微颤抖,却是不敢伸手去捡,
他仰天长啸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
他深知,御玄澈此举乃是九死一生。
而他,必须守好营地,等待御玄澈归来!
而守营地的将士们,看着那远方绝尘而去的身影,按耐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纷纷跪地送君。
“众将士听令,吃饱喝足,按原计划行事。”
他大喝一声,从地上捡起虎符,起身,重新站回了原位,
眼神坚毅,风沙再起,他却毫无畏惧,亦无丝毫狼狈之色。
“是!”
回答他的,是那震耳欲聋的吼声,
将士们复命之后,皆一言不发,重新站回了自己的岗位。
……
风沙依旧不止,可那黑风却再不曾嘶鸣,
它踏着前蹄,载着御玄澈奔至前方。
“驾!”
……
一路的风沙吹送,
待到夜幕降临,御玄澈看着那辽阔的沙场,看着那营地的火光,看着那随风摇曳的旗帜,
他嘴角微微上扬,却是在笑那些仍陷在梦里不知天下事的敌人。
月黑风高,正值三更时分,
远处敌军军营中,入睡的士兵突然被一阵响声惊醒,
“有敌袭,快,保护将军。”
御玄澈看着惊慌失措的敌军,嘴角微微上扬,
“迟了!”
言罢,那染血的长枪在夜色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
灵溪的这位虎威将军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之中,那温热的血溅到了御玄澈的战袍之上,
他面不改色,在刺啦一声中,那杆长枪从将军的胸口抽出,
“看来,你们的主帅也不过如此!”
轻蔑挑衅的话语瞬间激怒了敌军,
“啪啪,”几声拍手之声突兀地响起,
“朕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定的战王殿下亲临,
看这如此狼狈的模样,朕差点认不出来了,
怪不得如此英勇,敢独自闯朕的千军万马。杀了朕一员爱将。”
随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御玄澈眉头紧蹙,面色愈发凝重,须臾,他轻笑出声,
“呵,原来夜帝竟是亲临战场,本王倒是小瞧了你。”
夜帝身着金黄色战袍,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原本慌乱的敌军士兵,瞬间安定了下来。
“战王殿下这深更半夜前来,朕不曾远迎,实在失礼。
来人,给战王拿上几个馒头,算是朕可怜他吧!
哎,可怜啊!听说大定的士兵已然断粮多日了,战王这次前来,莫不是来找朕求和的?
还是来打秋风的?”
如此侮辱性的话语,引得周围士兵哄堂大笑,
黑风有些躁动,它站在原地,不停地打着响鼻,
似在催促御玄澈赶紧离去。
御玄澈轻拍马腹,安抚黑风,他那如深潭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夜帝,
“听说你后继无人,这般不要命的送死,可是为了将你的江山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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