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鱼死网破,还是各自维持微妙的平衡,直到最后一方因为积累足够的实力而打破这种平衡。
但凡是智商正常的人,都会选择后者这样的缓兵之计。
“那么狄仁杰呢?他不会受到牵连吧。”陆巡问。
毕竟逮捕和抓回徐博文的是狄仁杰父女,如果李贤怀疑他们二人,又该如何应对。
武则天看着陆巡,“你倒是还有点良心,还能记着谁对你有知遇之恩。”
“用不着你提醒。”
“放肆!!”武则天差点又要暴走。
这陆巡还真是有种能够让人瞬间恼火的能力,如果这也算是能力的话……
“你放心,这世上已经没人再能动得了狄仁杰了。”
陆巡惊喜道:“难道是陛下?”
武则天说:“陛下认为狄仁杰乃是治世之能臣,国家之栋梁,不日就会亲自召见狄仁杰。”
“如此甚好!”陆巡总算是放下心来,这样一来,便可毫无顾忌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和狄仁杰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会走到一起,为什么会成为所谓的朋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在两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案子吗?”
“陛下这就有点明知故问了,难道您不该比谁都知道吗?”
陆巡的话显然别有深意,武则天说:“狄仁杰不会跟你说,所以你这也是推理出来的?”
陆巡笑了起来。
这的确是他推理出来的结果。
狄仁杰当天之所以来到大慈恩寺,名义上是来烧香拜佛的,但是以陆巡对狄仁杰的了解,他不是个愚昧、迷信的人。
他完全没有必要来慈恩寺烧香,可他还是来了。
陆巡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在接到通知说天后要在这里见他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当天狄仁杰也是来见天后的。
“狄大人受到皇帝的青睐想必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而且我觉得明日封赏的时候,你应该也会表现得非常不悦,非常不爽,还会给皇帝计较一番,对吧。”
武则天和狄仁杰是老乡,这是随处都能查得到的。
两人也的确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
为了避免有人质疑武则天重用狄仁杰的初衷,武则天一开始并没有急着把狄仁杰调入长安。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忽视狄仁杰的才能,这是因为她必须要让狄仁杰在不经过她的任何参与下,朝廷吏部在选拔和筛选官员的正常操作下将他升入京师,进入大理寺。
武则天为了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而狄仁杰也的确非常厉害,他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同样也经得住岗位的需要。
这样的人才能被高宗注意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接下来只需要伪造自己和狄仁杰不和,对他百般刁难的假象就好,那些反对自己的势力自然就会主动找上狄仁杰。
这就是武则天的计划,也是她当天见狄仁杰的目的。
不过谈话谈到一半便被越王的人给打断了。
越王这人别的不行,搞阴谋诡计却要比这些个皇叔辈分的人厉害的多得多。
武则天担心自己暴露,便先一步离开。
也就是在她离开之后,才有人发现慈恩寺有人被杀的状况。
武则天总算是领教了陆巡未卜先知的能力,其实这也不算是未卜先知,这跟相术不同,陆巡的推理完全是根据已有现实为依据,加上逻辑分析得出的结论。
这里面当然有陆巡对人性的理解,难怪狄仁杰会说,这个人将来的成就或许比他还要高。
“过慧易夭,陆巡,你说话要小心些。”武则天其实从处理裴奎福的案子时就已经有点欣赏陆巡这小子了。
就因为当时他找武攸绪传话,说狄仁杰不适合审理裴奎福一案,她开始觉得陆巡并非简单的市井小民。
因为他对朝堂的风险了解甚至要远高于一些本身就在中枢任职的官员。
后面又是接二连三的几个大案更是让陆巡的才能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才杀了的确可惜,虽然他的确很该死。
但好吧,暂且留着他的性命吧。
陆巡说道:“多谢天后提醒,我记住了。”
就冲他满不在乎地态度,武则天就知道这小子完全没有往心里记。
不过无所谓了,记不住就记不住,反正他一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待陆巡走后,上官婉儿才从幕后缓缓出来。
她踮着脚尖来到天后身边,恭敬地小声说道:“禀天后,玄奘大师他,又溜了。”
武则天眉头一皱,好一个“又”。
这已经不是玄奘第一次躲着自己。
自己尊崇佛法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这种情况下这些秃驴不该是对自己毕恭毕敬,极尽阿谀奉承才对嘛。
可这个玄奘呢,除了上次大慈恩寺的案子,不知为何他在寺里。
自己已经想要拜访他不下五次了,就只有那一次而已。
但那一次,她同样没有机会和玄奘说话,因为那个该死的越王的打断。
当年刘备三顾茅庐也就如此了。
而今我武则天竟然五顾茅庐,玄奘还是不领情。
奇怪的是,每次自己离开,没过一天的时间,这个人就又回来了。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躲着自己。
实在可恶。
她和玄奘的相识还要源于太宗皇帝。
当年玄奘自西方世界归来,太宗皇帝城门前欢迎的场面历历在目。
这一晃也几十年过去了,她一直都有个心结无法解开。
眼下或许只有玄奘,这位历经重重磨难,仍然不忘初心的人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解答。
可是,他似乎并不想给自己问问题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
所以他躲着自己。
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吗?
不,如果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是会直接说他回答不了的。
可如果他躲着自己。
那就说明他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他不是回答不了,他是不想回答。
武则天略感失望,这种失望随着她来访的次数的增加而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无所谓。
“走吧,这里已经没什么好待下去的了。”
她这样说着,便自行离去。
当夜,红泥暖炉迎来了最后的热闹。
案子结束了,狄飞燕、沈亦梁还有武攸绪总算是可以来店里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