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不间断地冲刷着林芷澜的肺腑。
她再也憋不住气了,“咕嘟”猛喝水。
冰泉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冻结了。
想要上潜,却蹬一下腿子也难。
身子无力地下坠、沉浮……
堂堂大梁长公主,该不会要溺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荒郊野岭里了吧……
林芷澜意识快不清楚了,悲伤亦填满胸膛。
好不甘心……
重生一回,难道依旧碌碌无为吗?
她的世界即将陷入不见天日的一片漆黑,却觉身子一轻,好像被什么东西托住纤细的腰肢,往上浮……
不再有冷水灌入她的躯体。
朦胧中有一件柔软温润的物什,附上了她的嘴唇。
渡来了赖以为生的空气。
林芷澜本能地抱住吮吸。
无尽地索取,去获得生的希望。
恢复了稍许的神智后,林芷澜才发现近在咫尺的是姜烛的脸。
她抚摸着姜烛两颊的线条。
在山中不知岁月的流逝,她不知分别后是过去了一日还是两日。
姜烛这么快便找过来了么?
他怎么瘦了?
还是说,见到姜烛只是她临死之前的幻想?
林芷澜拧眉。
姜烛的气质似乎是变了,本来被她带动着有些开朗起来了,眼下又沉静内敛得如同黑曜石。
他一手托着她上浮,一手抚平她的眉心的褶皱。
等到脑袋双双露出了水面,姜烛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林芷澜才如梦初醒。
姜烛真的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她了!
“姜烛!”
林芷澜惊喜地呼喊了一声,顾不得脱离寒泉,喘过来气之后欢呼着抱住眼前人宽厚的臂膀。
“嗯,我在。”
语音语调中听不出波澜。
抚上她的后背。
举手投足间已经倾注了一生的承诺。
林芷澜依偎在他怀间。
姜烛扶着她缓缓向岸边走去。
这两个人在一块,好像就自带结界,屏蔽了周围其他人。
岸上的人还有气喘吁吁的陆沐筝。
她为破除姜烛的魔障耗空了内劲还没恢复过来,找到这个山谷时,姜烛一发现还有旁的男人的衣服,就跟疯了一样带她到处乱窜搜查。
把举步维艰的陆沐筝拽得跟条狗一样,举步维艰地跟着。
找到那一潭寒泉时,女子的外袍漂浮在水面上,姜烛顾不得许多,挥剑斩断了和陆沐筝牵系的红绳,纵身跃入水中。
林芷澜抱怨着:
“姜烛,你好冷淡啊,你找到我根本就没有欢喜开心。”
姜烛轻轻地说:
“不冷淡的。”
她突然消失时,姜烛真快要急得发疯。
为了找到他,更受了心魔迷阵的一番折磨,再被过去的旧事好一番折磨。
全靠要救她的一番关切,才撑着他走到了如今。
陆沐筝气喘吁吁地盘腿坐在岸边,咧嘴笑,有气无力地对小情侣挥了挥手:
“澜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足尖又点了点晕睡成烤乳猪的盛光启,问道:
“就是这人把你掳走的吗?他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背后可有其他人?他现在又是怎么这样了?”
“你问题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了。”
想起来盛光启这岔,林芷澜面色严肃,脱离了姜烛的怀抱,快步小跑走到盛光启身边蹲下,检查着他的情形。
姜烛垂头望着空落落的怀抱。
失措,惘然。
这儿就两个人,除了林芷澜,剩下的这个人便是掳走她的凶徒了。
林芷澜为何又对这凶徒颇为在意的样子?
孤男寡女共处山间,他还在木屋内看到了破碎的布条,难道……这两人间有什么秘密吗……
迷阵中钻进姜烛体内的黑气乱窜,姜烛心神大乱。
喉咙一甜,气血上涌,就快要喷出一口血。
姜烛用内劲强压了下去。
那一口血腥气却久久不散。
“筝筝,你快救救他吧,别的我之后慢慢跟你解释。”
林芷澜撒着娇求助道。
不顾湿透的衣衫,泉水冷得透入了肺腑。
陆沐筝笑问:
“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紧张他?”
这恰巧也是姜烛想弄清楚的。
拧着湿衣服,状似不在意,耳朵悄悄动了动,注意力全在二女的对话上。
林芷澜迟疑,久久不语。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姜烛整理湿衣服的手也顿了顿。
林芷澜和这贼人之间的关系,应当很好界定才是。
一句话便能讲清楚。
林芷澜却嗫嚅着说不分明。
可是其中另有隐情?
姜烛用力眨眼。
总觉得从迷阵里出来之后,受了交叠成一片的童年阴影的影响,他对皇室中人都带了怨怼之心。
亲人血淋淋的躯体又提醒了他,到底是要选择一条路走到黑的愚忠,还是想办法孤注一掷带领东鲁百姓走出一条新路……
林芷澜一屁股坐下来,苦笑道:
“你还是先救他吧。”
“在救了在救了。”
救人是力气活,陆沐筝在岸上喘了会儿气,丹田的内力又逐渐开始充盈起来,她卯足了劲儿把盛光启拖上岸。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盛光启的一张美得雌雄难辨的容颜。
陆沐筝赞不绝口道:
“澜儿你真是好艳福,居然和这般美貌的小公子单独呆了好些时候。”
姜烛:
“咳咳咳!注意你的用词,澜儿,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便是掳走你的人吧?”
林芷澜不愿欺瞒,点头道:
“是,但,皇室对不起他,我有不得不救他的理由……”
姜烛:
“那你说便是了,为何不说,是理由还没编好么?”
林芷澜无言以对。
更是不明白姜烛为何变成了咄咄逼人的模样。
她只是没有组织好措辞。
陆沐筝也觉讶异。
姜烛最多表面冷漠,实则心中牵系着无数人的喜怒哀乐,实在不像是会出口不留情面揭穿亲近之人颜面的样子。
但是人家小情侣的事,即便是她这个好闺蜜也不能随意越界,劝男方不是,劝女方也不是。
哂哂地搭上了盛光启的脉,感叹道:
“谁给他下的毒啊!下毒的人真是狠心,这样的毒会腐蚀人的武功和内力,武功越深的人,受到的折磨和痛楚越多。我估摸着,这人的武力值跟老大不相上下,因此受了不少蹉跎,有些经络都变形了。”
林芷澜心虚地摸了摸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