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又去看了王珂和月月，小月月可以看到她，啊啊啊地叫着，爬着过来让她抱，她当然不能抱，离开了。

    路过岳海开的面馆，吃了一碗面，问了岳海对人世间的一些感悟之后，高月又悄然离开。她远离了热闹的城中心，来到了城边，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用心观察这个世界。

    日出日落，高月坐在角落中，她看到了整个世界的方方面面，其实现代和古代的人们没什么区别，除了使用了一些不同的工具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在为了生存而奔波，只有一小部分人在享受生活。

    与五百年前最大的不同是，人们思想的变化，每个人都在追名逐利，为了钱都变成了兽心。

    这是坏的一方面，好的一方面，人们对自己的阶层认识无比清楚，更关注个人利益，也更尊重别人的选择。

    新年前一天夜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路过高月所在的角落，停下来，对她说，“我注意了你好几天了，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怕冻死，跟我走，我给你一口饭吃。”

    高月也注意到老婆婆好几天了，她是一名瞎子婆婆，却能‘看到’她，听到她说的话。这是一名具有守夜人特征的人。

    “我需要付出什么？”高月问，她知道了现代价值观，讲究等价交换，善心太过贵重，人们都不轻易付出。

    老婆婆显然不是一般人，“来吧，不需要付出什么，和我过个年就完了。”

    高月跟了上去，老婆婆将她带回了家，她也一个人生活，袋子里买了很多年货，她明明是个瞎子，却能准确地找到要找的东西。

    家里也很整洁干净，墙上贴了喜庆的画，看着就有年味儿。

    高月帮忙整理，听老婆婆絮叨。

    “我姓孟，没有大名，出身不好，家里穷，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家人将我卖给一个老光棍当老婆，没什么陪嫁，只有一口锅和一只破碗，不久他就死了。我这几十年，陆续我嫁了有五十九个男人了——”

    高月听得目瞪口呆。

    “我都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一律叫他们‘老王’，年后我就要嫁给第六十个老王了，总觉得这是最后一个了。我从十几岁嫁人，到了现在的八十岁，嫁的男人年龄都差不多，都是五六十、六七十的老头，从来没有变过。”

    “我是一名瞎子，总要找个伴儿才好。”

    高月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她总觉得嫁给六十人有点夸张了，“他们都怎么死的，老死的、病死的？”

    “开心死的。”

    “开心？”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每天干劲儿十足，开开心心地死了。”

    高月无法想象，但也没深究，就住了下来。孟婆婆不会做饭，只会煮汤和下面，平常都买现成的吃，还有吃点香蕉水果当饭。

    新年这一天，高月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有炒菜还有水饺，孟婆婆也做了一碗汤，高月一起端上桌。

    她不能吃自己做的饭，将饭菜放在了孟婆婆面前，“婆婆，请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高月！”孟婆婆将汤递给高月，“尝一尝，他们都说好，每个人死前都喝过我的汤。”

    高月看着破铜碗里的清汤，她嗅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这味道就像妈妈做的饭的味道一样，让你充满了留恋和怀念，单纯快乐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高月端起碗喝了一口，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终于知道，那些丈夫们怎么死的了，因为这汤不普通，这是给鬼喝的，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和忧愁。

    所以，谜底揭开了，那些丈夫们确实开心地死了，没有一点点忧愁，因为他们差不多每天喝汤。

    同样地，这样的汤不适合他们长期喝，他们也早早地死去了。

    高月想到了一个鬼，地狱十二冥帅之一【孟姑】来，她也被称呼为孟婆，她坐在忘川河桥的一头，身边卧着地狱犬，给每一个进入忘川的鬼一碗汤，让他们忘记身前的一切忧愁，重新做鬼。

    “应该就是她了。”

    高月没有戳破，和孟婆过了新年，响了鞭炮，红红火火的烟花冲散了寒冬的冷，让日子看上去红火又热闹。

    年后初五，孟婆又嫁人了，新郎是一位病恹恹的老年人，他眼中淡漠的光芒表明他之前过得并不幸福。

    他给了孟婆一千块钱结婚钱。

    没有鼓乐喧天，没有结婚登记，两个人住在了一起，吃了一顿饭，然后开始了过日子，他喝了孟婆做的汤，之后变得开心起来，眼中的淡漠不见了，变得明亮起来，与之前的沉默寡言不同，他很幽默，常常说得孟婆开怀大笑。

    就连高月也忍不住跟着笑。

    每当这时候，老头子都觉得屋里还有一个人，他问孟婆，孟婆告诉他是高月，她收留的一个流浪女，经常过来和她说话。

    老头子听了忍不住叹息一声，这老婆子除了不大会做饭什么都好，就是脑袋有点不清楚。但到了这个年龄，他看开了，谁还没有一点毛病？老头子快乐每一天，直到过了十五，他感觉到了死亡，“孟姑，我还想喝一碗你做的汤！”

    “好！”

    孟婆婆做好汤，用那个破铜碗喂给老头喝，他喝了忍不住笑了，抓着孟姑的手说，“谢谢，我这一辈子，仅有这些天最快乐。”

    老头子溘然长逝。一个鬼影飘出身体，对孟婆婆鞠了一躬，然后跟着吸引的光离开了去忘川。

    如若滞留，黑白无常过来会捉拿他们回去。

    “我第六十个男人也死了，”孟婆婆伤感地说，“我再也不想嫁人了，我记得村里有个漂亮的姑娘小芳，所有男人都爱她，没有男人看我一眼，我又丑还瞎。

    许多年过去了，她被那些说爱她一辈子的男人们抛弃了，而我到最后，被六十个男人爱过，他们都说，希望早点认识我就好了。而这些爱过我的男人，有几个是曾经爱过小芳的人。”

    高月说，“所以，你赢了？”

    “不，不是我赢了，而是我清醒了。”

    高月看到，孟婆的身体就像一堵墙的墙皮一样剥落下来，褪去了骨肉转变成了一个鬼体，她依旧是瞎子，但她这次完全看清楚了高月，还有她头上的王冠。

    “地狱冥帅孟姑见过冥王。”

    “起来吧。想不到我遇见了你。”高月上前拉起孟婆，“走吧，跟我回家吧，我们的家，忘川！”

    孟婆点点头，背上了她从小带着的那口锅，拿了破铜碗，跟着高月离开直奔忘川。

    大大的红月在她们头顶照耀着，王明看着她们越走越远，他向着一道黑影追去。这黑影是从南宫红叶身上逃出去的。

    喜欢夫人，千万别死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