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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更替
    一夜狂欢。王同深一脚浅一脚离开了楼船。都是因为被张择拉去外地,困居牢狱,太久没有摸牌,技艺生疏,要不然也不会输钱,在上官小郎面前丢了脸。王同骂骂咧咧回到圣祖观。观内早课刚结束,王同跟着师父师兄弟们进了膳堂,一通狼吞虎咽,一通诉苦。“你们不知道我在外过的什么日子,简直是泡在尸山血海。”“真是作孽啊。”“我一直被关在牢房里,每一次审问都要我在旁边。”“说什么要我看四周是否有鬼怪作祟。”“那般酷刑之下,就算是鬼怪也被吓跑了。”膳堂内师兄弟们听着,有人面色戚戚,有人低头默念,气氛变得安静。直到又有脚步声传来。“王同回来了”王同忙看去,见是几个中年道人簇拥着玄阳子走进来,膳堂的人纷纷起身。“今早这是刚回来”一道人皱眉,打量王同。当然不是,他昨天就到了,只是没有回道观,而是等到天黑跑去花楼犒劳一下自己。“都怪张择。”王同忙说,“他把我带过去,又突然急忙忙走了,我被扔在那里,只买到一头驴,长途跋涉,千辛万苦,风餐露宿,好容易今天早上才到。”说到这里不待道长再问,他忙冲玄阳子奔去。“老祖,别再让我出去了,外边哪有什么鬼怪,我一心向道,不想再入红尘——我祖父愿意再给圣祖观捐香火——”玄阳子已经走过去,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忽地笑了:“外边是没有鬼怪,但你在这里也避不开红尘,看,你已经带回来了。”什么带回来了红尘王同愣了下,下意识打量自己,他只好赌,昨夜狂欢并没有脏乱了衣裳。道袍发旧是正常的,腰带整齐,一边系着拂尘,一边挂着三清铃,这是当初被监事院请出门时玄阳子给他的两件法器,他始终带在身上,除此之外干干净净。其他人也跟着端详,就近的人还要掀起他衣袍。玄阳子看诸人不解,便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水,手指沾了沾,向这边一弹。室内的道士们只觉得春雨扑面。伴着雨雾散去,视线还落在王同身上,有人忽然啊一声“花。”花诸人怔怔,此时此刻再看王同,灰扑扑一片中,果然点缀着一朵奶白嫩黄的花。这朵花系在他的腰带上。王同伸手颤抖着将花托起,不可置信揉揉眼瞪大,花依旧在手里,能感受到娇嫩,以及淡淡的香气。“这是哪里来的!”“我的三清铃呢!”…………随着晨光越来越亮,停靠在岸边的花楼船也陷入了安静。窗帘尚未拉上,晨光照着白皙的手指,手指里捏着一只小三清铃。手摇了摇,铃铛也随之摇动。“没有声音。”上官月说,“王同好像说过,常人听不到,只有妖魔鬼怪能听到,听到的也不是铃声,什么如雷贯耳的魔音,然后会魂飞魄撒。”白篱说:“没那么吓人,这其实是用来自省的,佩戴铃铛的人如果入迷障,铃就会响,人便能惊醒。”当然,她昨晚没有让王同入迷障,也没有用惑术,只是扶着他,偷走了他的铃铛,然后才将一朵水仙花系在王同身上,再用惑术让王同认定花就是三清铃,他之念,花之念,人人见到此念。至于进了圣祖观肯定会被发现,白篱并不在意。王同在外混迹那么多天,谁知道他在哪里丢的,本来嘛,就是去外地驱魔除怪了,可能这就是外地的妖魔鬼怪给他的教训吧。除非是玄阳子亲自来楼船上搜她。玄阳子来她也不怕。他给了她姐姐一个三清铃,她难道不能自己去拿一个三清铃众生平等。她正想跟这位老道理论理论。白篱将三清铃系在腰里。“准备睡觉吧。”她说,伸手去拿桌上放着书,眉飞色舞,“今天我给你讲一个好听的故事。”上官月要说什么,门外响起吉祥的声音:“公子公子。”如今上官月又恢复了昼夜颠倒的作息,这个时候来打扰必然是有要紧事,上官月说声进来吧。吉祥拉开门进来,果不其然看到坐在公子身边的那个婢女,此时没有珍珠遮面,杏眼桃腮,满眼笑意,明媚耀目。吉祥忙移开视线,看到这婢女腰里坠着一朵水仙花。他有些恍惚。“怎么了”上官月的问声传来。吉祥回过神上前一步:“公子,张择把杨家围了。”上官月愣了下:“哪个杨家”“皇后杨家。”…………“我这就出去找——”王同垂头丧气,捏着水仙花,从膳堂出来。“先去找张择。”“没错,这都是因为张择,如果不是跟他出门,我也不会丢了三清铃。”“没错,不用到处找了,这三清铃肯定是被鬼怪偷了。”“张择在抓鬼怪,这鬼怪是冲他来的,我是池鱼之殃,找他就对了。”王同骂骂咧咧往外走,张择这酷吏没给过他好脸色,总是一副看他是废物的眼神,这一次去找他,肯定更少不了嘲弄。但也没办法了,丢了老祖的法宝,祖父肯定赔不起,他可就惨了。王同走到门前,拉开门,刚开门就有人扑进来。“哎呀道长可开门了,出大事了。”王同吓了一跳,一脚就要将人踹开,还好看到来人是个内侍——内侍来这里,自然是皇帝差遣,王同没敢太过分,收住脚,没好气问:“什么事”又嘀咕一声,“可不是出大事了,有鬼,我要去找张择。”内侍心神恍惚,听到这句话,忙跟着说:“张择说不是鬼,是人,是。”王同一愣,旋即急道:“我不管人还是鬼,我的东西丢了他要负责!”内侍愣住了:“什么”这时其他人也过来了,将昏头昏脑的王同赶开,询问内侍所来何事。内侍恢复了神智,忙忙说:“张择查了杨家,说先前宫里的鬼魂作祟是杨家搞的鬼,陛下让来问玄阳子道长,到底是人还是鬼事”张择查了杨家皇后杨家王同在旁瞪圆眼,这酷吏还真是谁都敢查啊,这才多久,皇后家都被围了…不过看其他道士们神情平静,显然见怪不怪。也是,先帝在的时候,三天两头不是查皇子就是罚公主,太子都能杀了。皇室血脉还能如此呢,一个皇后算什么。“请稍候。”他们淡然说,门都没让内侍进,只转身去询问玄阳子,不多时就回来了,“老祖说他不问人事,请陛下自己定夺。”说罢不待内侍再说什么,将门关上了。内侍在外喊了几声,无奈地离开了。王同站在门内犹豫,张择竟然去跟杨家闹腾了,现在去找张择,张择肯定不会理他。“王同,你要出去还是进来”守门的有小道士问,“我等着锁门呢。”。王同忙说:“不出去不出去,我先去殿内思过,点灯吧。”杨家可是皇帝的姻亲,而且是扶持大恩,张择对杨家动手,肯定血雨腥风,还是避一避吧。…………“李六郎!”女声怒喝从殿外传来。坐在桌案前的皇帝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皇后娘娘——您息怒——”高十二试图阻拦,但被皇后推到一边去。她拎着裙子疾步而进,双眼发红,气势汹汹。见她如此,皇帝虽然站在桌案后,还是忍不住退后一步:“阿媛——注意言行举止,你现在是皇后——”“我是皇后,也是你的发妻!”皇后喊道,奔到桌案前,抬手将其上的奏章扫落在地。皇帝不由想起了当初在王府的日子,当然那时候桌案上没有奏章,只有粗茶淡饭。“这饭不想吃就别吃了!”妻子杨媛生气的时候就会把饭桌掀掉。掀的理直气壮。因为这是丈人家送来的米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做梦都不再吃那些饭菜了,没想到还会看到这一幕,皇帝气得发抖:“荒唐!”皇后没有半点惧怕,竖眉冷笑:“荒唐可不是荒唐吗共患难同富贵,共患难十几年都熬过来,同富贵这才没几年,你就要除掉我这个糟糠妻了。”说罢又向四周看。“白瑛呢给我滚出来!”她一边说,一边到处走。“贱人,不是说我害你,滚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高十二以及皇后的宫女此时都冲过来,抱住皇后的腿脚手,又是叩头又是哭劝“娘娘不可。”皇后到底抵不过被这么多人围住,走也都不得。“娘娘,罪妾惶恐——”白瑛这时候才从殿外进来,脸色惨白,人就要下跪。虽然大腹便便,但脸依旧巴掌大,看上去越发单薄,此时更是颤颤欲坠,皇帝急着奔过来:“不要跪,别伤了孩子。”王德贵忙托住白瑛,让皇帝在白瑛跪下来的那一刻,及时将人揽在怀里。皇后再次气得甩袖:“贱人害我——”“杨媛!是朕让查的,与白妃无关。”皇帝怒喝,“朕还没去问罪你,你倒来闹了,你这算什么做贼心虚吗”她还没做贼呢,何来心虚她的确要这白瑛的命,但不是现在,也还没动手,没想到被这贱人先下手,皇后没有半点心虚,只有气得发狂。而且,来闹也更显得理直气壮。皇帝的性子一向是多疑,你越卑微他就越不信你。看,这样气势汹汹进殿,皇帝也没有让禁卫将她拖走。“是我安排她去结邻楼的,我怎么会在结邻楼害她岂不是人人皆知”皇后跺脚喊道,“六郎,你是不是傻!”皇帝皱眉。高十二急道:“娘娘,你误会了,陛下没有说你害白妃,监事院是在查国舅…”皇后啐了他一脸:“我与国舅是兄妹,查他不就是查我”说罢看向皇帝,看着倚在皇帝怀里颤颤发抖的白瑛,“六郎,你怎么能信这么荒唐的话,你明知道,我想要这个孩儿,我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害她就算要害,也是等生下来啊。”高十二忙叩头:“娘娘不要乱说。”皇帝倒是没有生气,皱起的眉头放松,有些无奈,他当然知道结发妻的性情,这还真不是乱说,动这个心思很正常,所以,这样的话,的确没必要,在生孩子之前动手……皇后看皇帝脸色缓和了,委屈说:“六郎,那张择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构陷捏造…”皇帝再次皱眉,神情不悦,皇后这话很不好听,他很不喜欢听,但张择此人历来的行事,的确…“陛下!”张择的声音从来传来,人也走进来。“皇后娘娘或许想要这个孩子,但杨家不一定想要。”皇后见到他,怒不可遏,冷笑一声:“你还敢胡说,我就是杨家,杨家就是我,有我才有杨家如今,我兄长父亲自来以我为重,我想要的就是杨家想要的。”这倒是,当初杨媛嫁给他,杨家全力供给他,就是想要富贵前程,皇帝对杨家的心思还是很明白的。“中丞,此事…”他要说话。张择已经先开口,看着皇后:“娘娘错了,杨家可不是以你为重,而是以蒋后为重。”蒋后!这个名字响起,殿内气息一滞。皇帝的脸色也变了:“张择,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择视线看向皇帝,低头施礼:“陛下,臣查出杨家与蒋后曾有往来。”他又抬起头,看了眼一旁呆住的皇后。“在与陛下您结亲之前。”........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