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微服出门，先就将这称呼定了，免得叫错了被发现。好在都是一家人，谢淮舟沈梦叫爹爹，惠妃芳嫔叫老爷就成了。唯一可能暴露的，就是皇帝的自称，这个自称惯了要改过来实在不容易。皇帝自己也知道，心里已经觉得等会儿多看多听少开口。

    谢淮舟赶紧再准备一辆马车，皇帝却拦了下来道：“不用了，反正那马车也够大，今天老爷就要跟儿子坐一辆车出游。”

    谢淮舟和沈梦听了，都忍不住好笑。但想着父皇的确没有跟儿子一起出门游玩的机会，也觉得难得，那就一起吧！管他什么于礼合不合呢？反正没人知道。

    谢淮舟准备的马车外表看起来比较普通，仿佛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的马车，但里面却布置得极为精巧舒适。别说多坐几个人了，两边的锦榻就是躺下睡觉也没问题。

    马车悄悄地出了东宫，看起来前后不过跟着十来个人，实际上一路上都有谢淮舟和华恩总管安排的便衣侍卫。

    很快，马车从东宫出来，过延喜门，直接进入永兴坊，便有花灯可看了。这个时候天色还早，街市上人还不算很多。马车缓缓前进，三个女人已经掀开窗帘往外看了。

    因为暂时没有带惟帽，谢淮舟干脆将马车上的油灯熄了。这样，他们可以看到外面灯火灿烂，外面的人却看不清漆黑的马车里有什么人。

    马车上的五个人，谢淮舟、皇帝是看过灯市的，但也极少。惠妃是几十年没见过了，芳嫔在江南的时候好歹看过几次，倒是沈梦是个土包子，这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热闹的花灯。

    “哎呀，姨娘你看那盏莲花灯多好看……那盏走马灯上画的是什么？”沈梦跟父皇母妃都很熟，不过装了一会儿淑女，很快就被外面的花灯吸引得原形毕露了。

    “那个兔子灯我见过……呀，那边那盏灯好漂亮，上面肯定贴了金箔了，还在泛光呢！”芳嫔到底年轻，跟着沈梦一起看着窗外，心中同样兴奋不已。

    皇帝和惠妃都含笑看着她们两个，眼里都是包容和喜爱。

    谢淮舟其实很想也靠过去，搂着沈梦一起看的，但芳嫔跟沈梦靠在一起，他就不方便过去了，心里难免有点小郁闷。他们夫妻浪漫的元宵游啊，就被这几盏大灯泡破坏掉了。

    进入平康坊，人和花灯都更多了，还有很多的灯谜，另外，各种小吃和小玩意也多了。

    沈梦回身抱着谢淮舟撒娇道：“殿下，我们下去慢慢走吧，好不好？马车上都看不清楚。”

    谢淮舟看着父皇母妃，有些迟疑。他们下去了，父皇母妃要不要一起？他们年纪大了，又向来走路少，这里人又多……

    沈梦道：“要不爹和娘你们就在马车上看好了，我们下去走走。”

    芳嫔也回身坐到皇帝身边，小声道：“老爷，妾身也想下去走走。要不，您和姐姐坐马车？”

    皇帝瞪了沈梦一眼道：“老三媳妇儿，你这孩子可是不厚道啊。还想撇下父皇母妃自己去玩。哼哼，大家一起下去走走，等走累了再回马车。”

    当下一行人下了马车，皇帝谢昊拉着惠妃的手，芳嫔却没有去皇帝另一边，而是走在惠妃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像两姐妹似的。

    华恩总管走在皇帝另一边，略靠后半步。

    谢淮舟和沈梦手拉着手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又站着看热闹落到后面，独孤凯和凌云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们的马车也走在一边，因为人多，速度缓慢，倒是与人步行差不了多少了。原本跟着过来保护的十几名护卫散在他们前后左右，看着似乎杂乱无章，其实每个人的防守的方位都是固定的。

    今天的沈梦就好像一只出了笼的小鸟，一会儿拉着谢淮舟看灯猜谜，一会儿又拉着芳嫔去看摊子上的小玩意儿，买了东西又凑到皇帝和惠妃跟前显摆。

    谢淮舟倒是一直跟在沈梦身边，而顾怡和剑兰二人就沦为使唤丫头了。沈梦买到的东西一律由顾怡付钱，然后由剑兰送到马车上放好。

    顾怡她们乘坐的马车稍小一些，就跟在谢淮舟他们的马车后面。而皇帝带着贵妃芳嫔出门，居然一个丫头都没带。

    皇帝本想着有太子妃照顾惠妃和芳嫔就行了，既然是微服出宫，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惠妃芳嫔身边都没有会功夫的丫头，带着其实也不大方便。

    只是皇帝没有想到，太子妃出了宫，露出本性来，分明就是个孩子，自己还要人照顾呢，哪里能当个好儿媳照顾婆婆？

    皇帝和惠妃看着这样的太子妃，不由笑着摇头叹气。大齐第一才女、聪慧无双、端庄高贵的太子妃就是眼前这个疯丫头，这要说出去，谁信？

    夜市上很多小摊子，沈梦如今首饰头面多得很，而且都是精品，自然看不上那些小饰品，但要是看到精致一些的根雕啊、陶瓷娃娃啊、竹编工艺品之类的小东西，她还是有兴趣的。

    而更好玩的，是与人砍价。

    “老板，你这个面具怎么卖？”

    那卖面具的老头见沈梦虽然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那一身衣裙的绣花也偏于淡雅，并不算很打眼，但那裙摆却在走动间泛着银光，显然是加了银丝织进去的，非富即贵。

    老头心中激动，大肥羊啊！当即夸赞道：“这位姑娘好眼光，这个面具最是别致，三两银子一个。”因为沈梦带着帷帽，人家看不清她的打扮，而看她的样子，一点不稳重，便当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了。

    谢淮舟含笑站在沈梦身后没说话，他知道，女人购物的时候，砍价也是乐趣之一。正好皇帝带着惠妃芳嫔见了，也跟着走了过来。一来这老头的面具确实别致，个个都不同，二来他们也想听听沈梦是怎么跟人家杀价的。

    “三两银子一个？老板你怎么不去抢钱？”沈梦惊呼一声，骂了一句，转而又道，“老板你说个实在价！”

    老头一听沈梦这语气就知道这姑娘只怕不好糊弄，当即讪讪地笑道：“瞧姑娘您说的？老头子看姑娘也不是差钱的人，何必与我们这样的小生意人争利？一两银子一个，不能再少了。”

    好么，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一。皇帝点点头，正要夸奖沈梦会讲价，夸那老头有眼光，就听沈梦不满道：“老板，你还糊弄我呢！当我不知道市价怎么的？你这面具要是买给普通百姓，了不起两百文一个。一两银子一个，难道我身上写着‘我很好骗’四个字么？老人家，我看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做生意要讲究诚信你懂不懂？”

    皇帝一惊，两百文？这丫头也太狠了点吧？人家最初叫价三两银子，其实他也没觉得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