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舟听了回报，心里很恼火，更是恨死了那个张学政。为了一己私怨，竟然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就是凌迟也难消他的罪孽！嗯，如此重罪，应该将张家抄家灭族，用以补贴那些失去亲人和财产的百姓。

    谢淮舟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此案一定要严判重判，也好让所有官员引以为戒！事后再让大齐之音报道一下，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一来收取民心，二来也让那些官员有所顾忌，不敢肆意妄为……

    饭后，凌云便带着人继续调查此次船难的情况去了。那些救上来的百姓交给了孙飞羽和岳朝城去安排。王经文陪着谢淮舟下棋，但两个人都难免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谢淮舟问道。

    王经文微微蹙眉道：“我看今天孙三公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好像很是惊恐的样子。想是他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大事吧！但到底这心性上面就差了些……”

    “哦？”谢淮舟抬头，“我看着还行啊！那么大一艘海船沉了，死了近两百人，他受到些惊吓我觉得很正常。这说明他此前还算干净，要是他对这么多的人命无动于衷，那你才应该担心。更何况，你现在担心，还是早了些吧？”

    王经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自己实在太着相了些。自己的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实在没有必要太在意这个孙飞羽。不过，就算不考虑妹妹，他原本还是以为这个孙飞羽是个不错的苗子，培养一下，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王经文这些年来一直帮着谢淮舟拉拢人手，一时间这职业习惯还有些改不过来。

    谢淮舟却想着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沈梦又怀着孩子，饭也吃不下，只怕情绪也不稳定，心里难免有些担心。沈梦还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一下子面对如此多的死亡，心里会不会害怕？他很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可惜不行啊！

    这个时候，沈梦作为女主人，还得安慰别人才行。

    沈梦和王静妍、顾怡、芸娘一起，正在与周芝慧说话，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一直沉浸在悲痛里。

    “芝慧，你在庵里的日子怎么过的啊？”

    “早上起来先练武，然后上早课，而后吃早饭。接着跟着师傅学经文，抄写经书……傍晚的时候有晚课，晚课过后吃了晚饭可以休息一阵，再练武一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

    “你师父对你好吗？”

    “好。”

    “怎么个好法？在庵里的时候，你想家、想亲人吗？”

    “师傅教导我很认真的，她其实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教我写字念经，教我女红，教我功夫，教我自尊自重，永远怀着一颗悲悯之心……虽然在庵里的时候我也经常会想父母兄长，但如果真的回到家里，其实更想念师傅……”

    “你师父真好，你就像有两个母亲……”

    大家听了周芝慧的回答，看她依然情绪低落，都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才好。

    这时，周芝慧忽然勉强笑道：“大家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学习佛法，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因果循环，是命中早已经注定的。我只是想着因为我的事情，害死了这么多人，心里觉得很愧疚……”

    沈梦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芝慧，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有罪的是丧心病狂的张家，该愧疚该恕罪的也是他们，是张家姑娘先招惹钱家公子的，退婚也是钱家先提出来的，你有什么错？”

    周芝慧细细一想，似乎也对。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少奶奶，您说得真好。”可是，想到自己的贴身侍女枚儿，她还是很难过。

    沈梦知道，伤心难过的时候，越是有人安慰，反而会越发伤心。但一味的逃避也不行，悲伤也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反应，只要发泄出来，慢慢恢复平静就好。

    就像沈梦，之前谢淮舟生怕她伤心自责，不让她想起嫂子难产的事情。但今天的船难，却还是让沈梦想起了云婉芳，还有她尚未见过面的侄儿。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身体如何了，那可是嫂子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孩子啊！之前凌云好像说孩子身体不太好？

    玉兰一看沈梦神情也低落下去，立即劝道：“少奶奶，您要不要弹琴？或者吹一吹葫芦丝？”

    前段时间，沈梦难过的时候，谢淮舟有时候就让她弹琴或者吹葫芦丝发泄一下，心情就能好一些。

    沈梦想了想，忽然道：“看看公子有事没有？若无事，请他过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大悲咒吧！”

    周芝慧惊讶道：“大悲咒也可以弹奏吗？”

    沈梦点头，而后建议道：“你会不会？不如你随着音乐念几遍？”

    周芝慧连连点头：“好！”

    谢淮舟很快就过来了。他将孙飞羽也带了过来。不过，两个男人隔着一道屏风在外面，几个女人在里面。

    孙飞羽也是第一次听说大悲咒还可以弹奏的，谢淮舟让他用笛子伴奏。孙飞羽会好几种乐器，笛子他是会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大悲咒，这要如何配音？

    沈梦也要了一个铃铛挂在灯架上，以玉管敲击来配音。

    谢淮舟先弹了一遍，孙飞羽立即抓到了旋律，心里有了以笛声相和的大致感觉。而周芝慧却早已经跟着琴音唱了一遍了。她觉得有了琴音相合，她通过唱出来的大悲咒似乎更能融入自己悲伤悲悯的心情。

    等谢淮舟弹奏第二遍的时候，周芝慧唱着唱着，整个人的身心都沉浸进去了，而孙飞羽也基本跟上了谢淮舟的节奏，不仅让笛音与琴音搭配融洽，也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感情。

    ——对生命逝去的悲痛和怜悯，只要是正常人类都会有的一种朴实情感。

    而其他人听到这清心的大悲咒，心情也平静下来，悲伤通过这样的方式散发了出去。

    甲板上有很多失去亲人的百姓在大悲咒里思念着自己的亲人，低声哭泣，而后重新获得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临近两条船隐约听到大悲咒的声音，也都靠了过来，静静聆听。船上遇难的百姓虽然听不到周芝慧的声音，却在大悲咒的音乐中放声痛哭。

    到第三遍的时候，三个人的配合就更加完美了，再加上沈梦，四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彻底融合在一起，使得大悲咒更具感染力，整条船上，除了音乐和吟唱，就只剩下百姓的哭泣声。

    三遍以后，大家都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