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内侍省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撤灵了,只等着第二天抬走了陆婕妤,便可封门了。
沈知瑶早按陆婕妤的临终嘱咐,把该处理的东西分了,剩下的全是无所谓的。
此时,桃香就只收拾了一个包袱站在殿外,泪眼婆娑。
清月轩的奴婢们都知道她要去翠薇轩里伺候,给她送别的时候,语气和眼神里全是羡慕和嫉妒。
轩里剩下的奴婢,全都被内侍省看着呢,说是等天亮了,便要全部送去承恩寺里去做奴才。
“初安公公,我再给主子磕九个头,我们便可以走了……”桃香哽咽道。
“好,难得你这般忠心,就再悼念一番吧,咱们主子也是能理解的。”初安颇为同情地叹了口气。
桃香擦了擦眼泪,又冲着灵柩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头,凄声道:“愿娘娘早登极乐,不再沉沦于浮世情感之中……”
初安将她扶起,还细心地接过了包袱,安慰道:“走吧,进了翠薇轩,今后咱就是一家人,主子对咱们这些奴才,是极好的……”
进了隔壁的翠薇轩,因心系陆婕妤的嘱托,沈知瑶亲自接了桃香。
“奴婢给锦淑仪娘娘请安……”
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桃香显得很是拘谨,又别扭地不敢喊沈知瑶主子。
沈知瑶却不怎么在意,嘱咐道:“翠薇轩和清月阁也差不多大,秋月早就让人收拾好了你的住处,日后你只管当这里是自己家,既然收了你,今后就是自己人。”
“我这里一等宫女的位子满了,还缺个二等宫女,暂时先委屈你一下,不过奉银还是按一等宫女的待遇给你结算。”沈知瑶又补充道。
“谢娘娘恩典,奴婢能有个容身之处,就已经知足了,今后定当悉心伺候。”见沈知瑶如此慷慨,桃香深感温暖之余,也真心承诺着。
至此,陆婕妤临终前的所有嘱托,沈知瑶都已经按约定完成了,剩下的,便是向“凶手”清算了。
沈知瑶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凶手付出惨痛的代价!
次日下午,临恩办妥了皇帝吩咐的各项杂事,才赶着,按约定好的时间去翠薇轩赴约。
他自然知道锦淑仪找自己所为何事,却又不得不去。
在陆婕妤去世后,锦淑仪的种种行为,都让临恩对她的敬佩又上了两个台阶,想要攀附的心思便更重了。
但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如实相告,临恩的心里却很是矛盾。
他赶到翠薇轩时,沈知瑶正坐在院子里喝着皇帝赏赐的老白茶。
“奴才给锦淑仪娘娘请安。”临恩笑眯眯地行礼。
“公公免礼。”沈知瑶笑着摆了摆手:“坐吧,秋月,给公公上茶。”
秋月应了,忙去端茶了。
临恩谢了恩,端正地坐在下首位,笑道:“初安都给奴才说了,娘娘您太客气了,再说,奴才也没怎么特殊照顾过翠薇轩。”
“有没有照顾,我自能感觉得到。”沈知瑶笑着将糕点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尝尝这个,刚从膳房端来的,还热乎着呢。”
临恩谢过之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捻起一块儿糕点,吃了起来。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闲话,气氛很快就活络了起来。
“临恩公公,今日叫你来这儿,除了表达谢意,还有件事想问你,公公是个聪明人,想必早该知道。”沈知瑶见气氛差不多了,便轻描淡写地问。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临恩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不禁面露难色道:“锦淑仪娘娘,我只是个奴才,嘴严是奴才的基本素养,有些话,奴才确实不能说,还请娘娘谅解……”
沈知瑶闻言却不恼怒,面色如常地笑道:“理解,既然临恩公公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沈知瑶话锋一转,道:“听闻公公幼时家境不错,却遭了磨难,真是令人唏嘘。”
临恩闻言,眉峰动了动,打从被净身送进宫的那天起,他似乎瞬间变开了蒙,他一直有所期待,有朝一日,钱家能得以昭雪。
如果能用自己这半副残缺的身体和尽心尽力的服侍,换一个结果,他愿意。
“娘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奴才现在没姓,只有名,皇上带奴才很好,奴才知足了……”临恩装作若无其事道。
“确实,不过,钱家虽没有原来的荣华,好在,一大家子人都保住了……人在希望就在,不过,也该有个清名的……再看机会吧……”沈知瑶说得意味深长。 临恩听得真切,顿感心跳如鼓,内心也陷入了激烈的挣扎。
而沈知瑶并非信口胡说,因为想搞定临恩,她曾认真研究过钱家的案子,里面明显疑点颇多。
皇帝一直将临恩留在身边,并非只因他伺候的周到与忠心,钱家的案子留着有用,不过不到时候而已。
就因为这种判断,她便也要利用这个案子,收买临恩,或者说,是与临恩进行等价交换。
不仅为了死去的陆婕妤,更为了能得到一些别人得不到的消息。
沈知瑶笑盈盈地看着临恩,也不催他,而是自顾自地饮茶。
许久之后,临恩起身请辞:“娘娘,奴才还得伺候皇上,不宜离开得太久,这会子,确实得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认真观察着沈知瑶的表情,却未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丝毫不悦。
“好,自然是伺候皇上更要紧些,我也不留着公公了。”沈知瑶说着,又向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立刻端上了一只小木匣子,双手递给了临恩。
“哎呀,娘娘,您能请奴才喝口茶,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这可万万使不得……”临恩恭敬地推辞着。
“公公这是哪里话?放心,我也没别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公公有机会的时候,能在皇上面上说说好话,管不了别的事,收着吧。”
沈知瑶暗示得很明显,我可不是在收买你,更不会叫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临恩明白,沈知瑶不过是买了他的一张嘴,叫他多在皇帝耳边“吹吹风”。
临恩略有踌躇,最后还是接了东西:“奴才多谢锦淑仪娘娘,娘娘请放心,奴才自然明白。”
“好,我让初安送公公出去。”沈知瑶笑着摆了摆手,就像是对待朋友一般,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临恩拱了拱手,转身随着初安往外走,可走了一半,却又停下了。
想着钱家平白被扣上的冤屈,临恩心里一横,躬身道:“娘娘,奴才还有句话要跟您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