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熊无奈,又近一丈。
王公子兴高采烈,直言,树下躲雨风光正好。
冰熊弧线巡游,偶尔抬头,看天上的乌云,风筝,绿色帽子。
树下刀剑散落,还有几个重伤未死的护卫。
林楚夕东拉西扯,已经从早春适合放风筝,聊到中午烤鱼味道鲜美。
它们身后不远,跟着林楚凡和火苗。
楚凡搁置了‘首杀捅后感’。
他觉察情况不对。打了这么久,只有皮蛋小队弄死三个黑衣人?
林府带出的随从,留在路边看守马车。
王家的护卫,人多势众,满地的伤残,一个未死。
说出去,有人信么?
类似的疑点,冰熊也有所感。
『树上绿帽子老者有什么目的?若说为了杀人,以我们的实力,对方只一挥手的事。若说为了活捉,他不下来追赶,只一味说教,或称为循循善诱?』
一抹亮光,闪过天际!
冰熊悚然一惊。它人立而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楚夕向后丢出。小姑娘惊呼中,砸到火苗和楚凡身上。
三人倒在泥地,滚成一团,摔回三丈外。
点着红梅的油纸伞,支离破碎。
冰熊这一手,惊了树上老者。
不待他发问,直击冰熊灵魂深处的声音,到了。
“刺啦……哄!”
闪电突如其来,瞬间选中风雨飘摇的纸鸢,顺着线,游走树身。
砰!
斗篷冒着烟,直挺挺摔了下来。
树下的王公子,倒地抽搐,浑身焦黑。
这两人,连惨叫都没一声。
树下伤残的护卫,许是因手捏武器的缘故,竟引闪电乱窜。
冰熊大哭,『为何树下还有一个我?』
它闻着熟悉的烤肉味,浑身抽搐,白毛焦糊。
林楚凡叫声凄厉,“烫、烫、烫、烫……麻、麻、麻了……”
楚夕两女吓傻。
这种离奇之事,此时此刻此地,只有楚凡和熊宝玩过。
上次,还是大半年前,焚香祭天时。
冰熊心有不甘,『难道我猜测成真?这是我的梦醒时分。可是,为何如此疼?有人分担,还这么疼。没人分,恐怕要去世。』
它疼了许久,体表电弧终于消失。
一切都结束了。熊宝俯卧在地,闭上双眼。
经过互殴练习,冰熊挨打受伤时,运用灵力防御缓解,已近乎本能。
原本肆虐它体表的电弧,顺着灵力,隐没体内。电随灵走,灵力搬运到哪,它就电到哪。
听!林楚凡的嗓子,喊哑了。
冰熊疯了!
『我就这么招雷么?老斗篷站上面半晌无事,他花式作死,非要召本熊来躲雨。
早说了,这段我梦到过!
可是,这后遗症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我的奇遇?可……这也太疼了。啊……我死了!』
一瞬间,它想了好多事情。
『若这次梦醒,回去穿条子衫……等下,万一我这里死掉,把楚凡连累了……』
它不记得是第几次跳楼未遂。一个小姑娘,顶风冒雪,摸着它鼻子,轻声慢语安慰……
『哎,还是挣扎一下。尽熊事,安天命。』
冰熊搬运残存灵力,随着痛感,游走周身。
灵力不够,就现吸一些。还好,脖子上的项圈安然无恙。
『这雷击的电弧,竟能融入灵力,还能到处破坏。难道这鬼东西,也是一种灵力?』
『即使它是灵力,脑子稍微正常点儿的人,也不会挨雷劈修炼。』
风险和收益,根本不成比例。
四周满地的焦黑,少有人形。死亡率之高,可见一斑。
随着灵力周天运转,冰熊好转许多。
至少,林楚凡已经不再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也可能是他喊累了。
冰熊体内,电弧追着灵力,游走全身。所过之处,皆感麻痹,抽搐不止。
冻住的伤口,重新裂开。雨水顺着血水,淌过残存的皮毛。
熊宝竭力搬运灵力,试图收服这股电弧,却总被它溜走。
追逐过程的消耗,甚大,几乎是一触即溃。一旦剩余灵力,不足以抗衡,电弧肆虐会更疼。
两股灵力前赴后继,形成一个循环。
临时吸纳灵气,不足以负担这飞蛾扑火一般的消耗。
楚夕带着火苗,撑着半张破伞,照顾林楚凡。
他没明显外伤,完全是分担冰熊伤痛的工具人。
修炼,追逐,收服……它饿了。
收服电弧的过程中,灵力经过消磨,凝练许多。
似乎,和无梦所说,提升灵力的方法,不谋而合。
新灵力蕴含电弧,所过之处,脂肪如燃烧一样,纷纷化解。一股股能量,被其吸收。
这自燃肉身的能量,是不可控的。
两股灵力,皆在吸收。也相当于,都没吸收。仍是互相抵抗,消磨。
灵力凝练之后,行周天搬运,给熊宝的**,增添不少负担。
它只感到更疼。
听!林楚凡的嚎叫,愈发惨烈。
周身刺痛麻痒,伤口缓缓流血,全身脂肪消融,加之饿肚子……它呼吸之间,吞吐寒凉的气息,伴着春雨的芬芳,以及,半生不熟,外糊内生的烤肉味儿。
它双眼睛一片赤红。
『不当人,就不当人吧。实在是饿,挺不住了!』
第一个受害者,是刀人。或者说,是刀人的尸体。
这家伙倒霉,轻伤不退,却被斗篷人钉在地上。
插在他体内的冰箭,被雷电的热量融化。一起融化的,还有他的灵魂。
冰熊呜咽着爬过去,扯过一条腿,上去就是一大口。
『太美味了!』
大概是新死的缘故,尚有血水流淌。
它啃了大半条腿,稍觉饱腹,瞑目修炼起来。
随着血肉快速消化吸收,凝练的两种灵力,互相之间不再剧烈排斥,反有几分亲近。
虽不能融合,却也不再冲突。
它们保持一种泾渭分明、并驾齐驱的方式,游走熊宝周身。
冰熊顿悟。
『原来,这灵力游走的方向,就是血液的流动。一股一股的,和心跳的节奏分外合拍。』
熊宝终于将电弧收服,林楚凡也得以解脱。
他浑身颤抖抽搐,却不再惨烈哀嚎。
尚来不及庆祝,又一抹亮色,划过天空。
『又来?』
『是轮到我今天渡劫么?』
楚夕和火苗,对望一眼,只觉庆幸。不去凑热闹,是对的。
这次的雷电,力量小的多。熊宝驾轻就熟,只多啃了一条火腿。
它趁着肢体灵活,拖着老斗篷的尸体,赶紧跑远。
这两棵树,算是废了。可别再来第三下。
灵力提升虽是好事,但啃食火腿,它觉得残忍。
『这家伙,绝对是最强之敌。』
它叼着老斗篷,慢慢靠近皮蛋小队。
令它欣慰的是,楚夕几人,并不厌恶它。
可能,她们觉得,作为一只熊,吃生肉,没什么不对。况且,被咬的是敌人。
两人一熊,聚在一起,守着林楚凡。
冰熊用爪子划开斗篷外衣,露出里面一件贴身软甲。
『剥下来再说,有总比没有强。』
烧焦的钱袋,里面有些钱币。一本烧黑的书,和半截信封。还有几个瓷瓶。
说是书,实则只是一本小册子,烧得已面目全非,聊胜于无。
钱币交给火苗收起。半截信封没什么用,带字的部分,和里面的信笺,都烧成灰了。
楚夕好奇心重,看到几个瓷瓶,就要打开。被冰熊阻拦。
它在地上刻了一个‘毒’字,打消了楚夕的念头。
大概是雨水太凉。
疼痛昏迷的林楚凡,很快苏醒过来。
楚夕将他昏迷后的事,拣关键之处说些。
林楚凡一听,还有摸尸环节,双眼放光。
他被死去活来的折腾一遭,似乎缓解了杀人不适的后遗症。
他撑着胖乎的身体,兴高采烈地搜索尸体。刀剑二人还有棍哥的尸体,都是他摸的。
鞭子姐处,本意让火苗出马,被楚夕抢了先。
劫后余生,胆子都变大,殊为不易。
几人的兵刃还算入眼,比军营的制式武器好些。
尤其是那根鞭子,普通刀剑竟砍之不断。那疯女人,还有一对匕首,只有手掌大小,很是精致。
掌心匕一人一只,分给楚夕和火苗防身。名字是楚夕当场取的。
在熊宝的授意下,将四人身上的软甲都拆了下来,准备拿回去,改改尺寸。
林楚凡仍不满足,甚至跑到北边,把射箭的弓弩都拆下来。结果,被他蛮力拆坏,还自觉惋惜。
众人扯过一块布,包住搜刮的战利品,准备回城。
楚凡想了想,把王鸣哲的尸体也拖了过来,打算一道带回。
毕竟是一起踏青的同伴,暴尸荒野,不太好。
一个受伤倒地的护卫,距树较远,嘶哑道,“你们做什么?休要亵渎我家公子!快放手。
不然我等回到家中,一定要将你们的所作所为,上报家主。是你们合谋,害死我家少爷!还偷了他身上的宝物!”
闻言,林楚凡微感震惊。他目瞪口呆,看了那护卫许久。
楚夕眉头皱起,她早看王公子不顺眼,没想到,他带的人也不像样。
熊宝却是醒神,『刚才我吃火腿的事情,估计这些人也看到了。真是疏忽!』
林楚凡摇头,抽出铁棍,随手掂量一下,迈步走向那护卫。
那护卫伤重,倒地之处略远,幸而没被雷电怕波及。
此时,面对缓慢接近的小胖子,他有些慌张,“你想做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身为城主之子,怎能如此卑鄙行事?”
林楚凡自顾走着,嘴里嘟囔,“你不出声,我都把你忘了。感谢你的积极发言。
我和熊哥两个,拼死拼活,料理三个刺客。你们一堆人,却被两个刺客打成这副鸟样。还特么奇迹一般,一个都没死!
要不是天怒神罚,你家少爷,说不定还活着呢。”
他蹲下身,用手拍打护卫的脸,带着雨水声,啪啪作响,“首先,这不是光天化日,这是密云布雨,雷鸣闪电。其次,我作为城主之子,斩草除根,才是正经。否则,放你回去造谣,多麻烦。”林楚凡站起身,用力挥舞铁棍,凶狠地朝护卫头上打去。
他边打边骂,“一群废物!那老东西说的对,你们是废物。一群人被两个人收拾了,还能活着不死。现在安全了,你又跳出来表忠心。活着不好么?啊?活着不好么?你非要提醒我!”
几棍下去,反而舒缓了楚凡的思路,“我就说,踏青这事儿不靠谱!老头子非要一意孤行。让我作饵也罢,何苦拖累楚夕?我不是亲生的……”
那护卫起初,还用手臂阻挡几下,嘴里威胁与讨饶齐出。
后来,他挡不住,就死了。
林楚凡似是陷入某种情绪里,谩骂鞭尸。
也许是杀人的心灵冲击,也许是怀疑王公子是刺客内应,或者干脆就是被折磨一天,太郁闷,用这个护卫发泄怒火……
楚夕愣愣的看着楚凡,抿着嘴,不说话。她心里清楚,楚凡说的那些,是对的。
荒郊野外,死了主子,护卫为了保命,说什么谎话,都不意外。
而且,熊宝为了保护大家,吃了许多苦头,还受了雷击,又吃了‘火腿’……这些可不能外传。
秘密,当然交给死人保管,才最保险。
熊宝眼见楚凡指望不上,它亲自巡场,挨个脖子上,补了一下指甲挠。
林楚凡又砸了一会儿才舒服,就着雨水,清洗了铁棍。
然后,他跪倒在地,呕吐不止。怕是胆汁都吐了出来,才觉得舒服。
他顶着惨白的胖脸,会合皮蛋小队,拖着王公子,撑着一把破伞,慢慢返回官路。
有了上次的经验,楚凡十分警觉。他提着铁棍,前面开路,护着妹妹和火苗。
隔着三丈左右,他向车上喊话。
这个距离,是今天学熊宝的。
回想今日的天雷,楚凡暗赞熊宝,天纵奇才。唤灵那天被劈一次,已然掌握了安全距离,不愧是我熊哥。
车上许久未有回应,仍是换熊宝在前面开路,林楚凡垫后,中间护住两女。
熊宝心想,同样的套路,应该不会连续遇到两次。
它绕到车后,拆掉整个后窗。只见里面倒着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是来的时驾车的。
熊宝顺势走到王家马车后面,照旧。里面是另外两人的尸体。
三个随从,一个驾车,这次带出来的家丁,都在这里了。
四人是被扭断脖子而死,并无明显外伤。
几人折腾着,把家丁尸体抱回自家车上。又将王公子的尸身,送上他家的马车。再用绳子将两车连接。
楚凡驾车在前。他为掩人耳目,套上一身家丁衣服。
楚夕坐在车里,时刻留意后面的马车,生怕有人抢走尸体。
走了一段,楚夕感觉不妥,坚持把王公子也请到前面来,方便看管。
终于回府。
楚凡把王鸣哲的事情,报给老头子知晓。
林凯执行收敛策略,每日赋闲在家。
林楚凡笑吟吟的看着他,“王鸣哲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老头子,今天你必须给我一句准话。我和楚夕,究竟谁是亲生的。或者,我俩都不是?”
楚夕和火苗受到惊吓,早已回去休息。
林楚凡只带着熊宝,前来书房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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