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卷宗送到国主面前。
洛长风随手翻阅,频频点头,“青禾果然有些歪才!若司学身死,此物用途不大。”
内侍总管见国主面露笑意,心安壮胆问道,“雷司御请令,如何孟今处置?”
国主饶有兴致,“那林楚凡不是想借刀杀人么?暗中释放。”
总管笑道,“可司学的刀已不在了。这借……”
洛长风斜眼扫过。老总管脸上生疼,忙行礼退下。
梅府书房。
一富态老者仰卧藤椅,把玩一方砚台。对面站着两个少年。
梅寒石低头,只闻其声,“回祖父,我已打探清楚。梁尚书近日愁眉不展,忧思极甚。司学多半已经陨落。”
梅震点头,手指另一个孙子。
梅温竹道,“我从大姐处探听些许。陈府近日无人造访。二王子一如既往饮酒骑射,未曾结交朝官。反是三王子假冒身份,混入之风别院学什么棍法。”
啪!
梅震笑口大开,反手将砚台狠狠摔在地上,碎屑乱飞。
拍案而起,兴致勃勃,“洛云执迷和亲之事,急功近利,不听梁博劝阻,竟与书斋合谋!如今一败涂地,贤名丧尽。未来的国主之位,与他无缘了。”
梅温竹皱眉思虑,不得其法,“孙儿听闻坊间传言,大王子假意联合,实为内应。翠衣巷中反戈一击,解救郡主于危难。如此论调,未必不能得国主谅解。况且,聆风郡主若真被他所救,今后如何,恐怕难说。”
梅震肚子一抖,“哼,不过是梁博的缓兵之计罢了。若笔墨山信以为真,洛云更加进退维谷。”
温竹恍然,“如此说来,我们可着手为三王子铺垫。”
梅震落回藤椅,赞许道,“暗中帮衬,不可张扬。”
祖孙二人相谈甚欢。梅寒石未曾抬头。
楚凡等人驾车返程,讨论孟今提供的方法是否可行。
青禾扬言,曾在朱掌柜处买到许多可做灵具之用的饰品,正好拿来,做冥蝶卵的寄体。
楚凡一口回绝。
饰品是贴身之物,万一蝶卵饿极,跑出来咬你一口,或是直接钻入身体,该当如何?
青禾汗毛乍起,一脚将其踹下车辕。
林楚凡未曾防备,落地时拦住了迎面而来的马车。
车厢雕纹雅致,并未点缀金玉之物,透着几分古朴大气。
车夫技艺娴熟,比楚凡强得多,及时止住马蹄,未曾伤到他。
洛青禾踢完才后悔,若踹伤了如何向楚夕交代?忙随之跳下查看。
反被对方车主认出。双方顺势下车,相互见礼。
一袭红裙袅袅下落,团扇后露出狐媚惑人的面孔。
青禾小鼻子皱起,出言不逊,“梁红狐?这一大早的,你去了何处?”
梁红叶眼珠一转,“竟是公主殿下的车驾,红叶失礼。这一大早的,公主殿下不也去了何处。”
青禾不再争论。一把薅住林楚凡,使劲儿拖上车。
梁红叶上前一步,拦住两人,“相请不如偶遇。红叶有心入别院拜访罗绮姐姐。可否请二位带路?”
青禾扔下一句,“郡主闭关,别院不接外客。”
红叶不依不饶,“我怎听闻,有人拉帮结派拜师学艺。闭门谢客尤为可笑?”
青禾闻言,眉头拧成疙瘩,“他带门客一起来的?”
脱口一句,顿觉失言,“拜访罗绮,你问他夫君去。本宫不管别人家事!”
将林楚凡往前一推,险些撞到红叶姑娘。
迎面一对儿乌青眼眶,梁红叶收束团扇,噗嗤一笑。
楚凡尴尬莫名,青禾拽得太紧,他来不及捡斗笠。
随口说道,“罗绮今日不在别院。许是去翠衣巷看望晴雨姑娘。”
红叶自顾上车,吩咐马车跟上,“那正好,我去别院等她。”
青禾以为是楚凡应允,一路气呼呼,不与他说话。一腔怒火蓄势待发。
回到别院。
三王子身穿灰色武服,被青禾一路拖拽到回廊之下,“听说,你带了不少门客同来?”
洛宣笑呵呵地向妹妹解释,“上次唤灵大会上,林公子棍法破敌,十分精彩。为兄自顾排练多次,难得其中神韵,只得出此下策。我已计划周密,届时全城多租戏台,同演此戏,邀请……”
青禾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楚凡暗自佩服,行礼告退。
回到后院,红叶面见罗绮,不提楚凡骗她。满心欢喜地扑上去,姐姐长,姐姐短,叫个不停。
罗绮神色玩味,环身抱住,上下嗅过。
后退半步,建议道,“梁小姐最好先梳洗一番。上次嘱咐过你,此事不可心存侥幸。须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万一……你可想好退路?”
梁红叶面如其名,问询路途,自请沐浴。
楚夕红脸发烫,暗赞青禾识人。
罗绮本是调笑几句,但见楚夕脸红,不知怎么也跟着红了脸。
青禾不以为意,急着表功,将孟今之言完整转述一遍。更将自己与三胖的争论一并道出,颇有告状意味。罗绮自不会与林楚凡唱反调。
无梦思索一番,沉声道,“楚凡的担忧不无道理。参照孟今纸扇,夺命纸画轴,寄居灵具不要太贴身。那反噬之力过于严苛,此时细想,收服此物或许得不偿失。”
青禾愁眉苦脸,“难道卖给朱掌柜?”
楚夕旁听半晌,眼珠一转,“你们也能用折扇饲养。反噬倒也不怕,孟今二人催生太过,才会控制不谐。你们用时,少放出一些便是。”
最后丢下一句,“我回去拿扇子”。
领着火苗一路跑远。
青禾露出笑脸,暗喜楚夕知心。
无梦与罗绮对视,也觉此事可行,听之任之。
想不到,楚夕取来赏菊会上那一对儿折扇。
众人不解,不便追问。
恰逢梁姑娘沐浴更衣,姗姗来迟。一双狐狸眼仿若长在那对儿折扇上。有心讨要,恐惹郡主不快。
迟疑许久,将心一恒,上前见礼,“红叶见过聆风郡主。冒昧造访,还望恕罪。尝闻郡主闭关疗伤,今日得见实乃幸事。红叶心有一言,不吐不快,可否与郡主单独倾诉?”
洛青禾跳脚,“梁红狐,你搞什么名堂?”
楚夕瞑目,嘴角翘起。
无梦清冷道,“没什么见不得人,有话直说。”
红叶又行一礼,侃侃而谈,“我所欲言,郡主心知。洛云王子素有贤名,风度翩翩,俊秀文雅,实乃君子。假以时日,更进一步便是未来国主。殿下倾心,郡主何故刁难?
不如给他个机会。倘若二位情投意合,缔结姻亲之好,和谈之约亦可长远延绵,于国于民,都是幸事。郡主何故因一己之私,误了盛世太平。”
林楚凡目瞪口呆,涨见识了。
遇到比他更不要脸的,信口开河。睁眼说瞎话,竟面不改色。实乃我辈楷模!
无梦摇头,“不愧是梁尚书府的小姐,果然家学渊源。不过,你眼中所见之洛云,与我所见相去甚远。”
挥手将折扇吹起,送入红叶手中,“此扇送出当日,乃是我入炎国以来,首次身中涣灵散。之后,每逢和亲之事争执不下,他欲借武力胜我,必先投此毒。如此君子,实属罕见。”
红叶恍若未闻,缓缓展开折扇,亲手摸字迹,神情温婉。
无梦冷笑道,“至于未来国主,更是无稽之谈。即便是当今国主——洛长风——也不敢强留我和亲。至于两地是战是和,打过之后自有分晓。不过区区数年安稳,你炎国便奢望长治久安,未免过于想当然。”
听闻郡主言之凿凿,红叶自觉今日鲁莽。得知郡主无意此事,并非筹码不够,暗叹无法争取。
无梦不觉话多,“红叶姑娘胸怀天下,为国为民如斯,聆风钦佩。然而,你所欲者,未必人人皆想。倘若,未来国主并非这位君子,你又该如何?”
梁红叶悚然一惊,心如五味杂陈。
自懂事以来,勤学诗书礼仪。祖父虽未明言,却将她侧重培养。
她亦从小心仪洛云表哥。自觉表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思敏捷,文武双全。
从未想过,如此优秀之人,若不是未来国主……如今已有……念及此处,女子浑身巨震,难道上次林小姐测字泄露此事?
梁红叶忙收敛心思,若无其事道,“郡主金玉良言,红叶谨记在心。这对儿折扇,红叶见之欢喜,不知郡主可否割爱?红叶愿回敬两幅名家墨宝,另有一份厚礼相赠。”
无梦略感意外。转头看向楚夕,这扇子被她讨了去,便是她的。
楚夕眨巴眼睛,转头看向青禾。
公主殿下会意,“咳,此扇说来有一把是本宫的。既然红狐喜欢,倒也可堪一换。名家墨宝倒也不必。听闻你家世代求学笔墨山,不如送两把山中出品的折扇?我们要空白的,厚礼也可免了。”
梁红叶没想到如此顺遂。笔墨山的空白折扇,虽属灵具一类,却远不及手中这对儿珍贵。
不仅是落云墨宝,更是投毒罪证,自然要帮他收回。
梁红叶满口答应,临走前直言,空扇下午送到。
待人离去,无梦凝视楚夕,“你早知梁红叶为扇子来的?”
楚夕摇头,“师叔多虑。我不过是想找来寄存蝶卵。谁知梁姑娘竟如此中意。”
冰熊抬头偷瞄,『你已有楚凡三分风采。』
惹来楚夕怒目而视。
此事告一段落,众人各自散去。
楚凡围着冰熊请教开山掌法。
熊宝被他问得烦了,吐气凝冰,指甲迸出,将山月斩刻出不少。
林楚凡端详许久,终于确定,山月斩与开山掌的关系并不大。仅是取了前半段灵力搬运的途径。
如此说来,熊哥也没练成第二招。那我更要努力,赶在它之前摸索出来。
心中定了目标,再看果然不同。楚凡很快找到窍门。他虽无三个丹田,但点亮不少星点。
直到翠衣巷擂台之前,他大大小小也有一百多几个零头的穴位点亮。既然丹田不知何处寻,便从星点取用灵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林楚凡强忍心口绞痛,坚持尝试大半个时辰,终于是将前半段路径摸清。
所谓丹田发力,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
不用丹田,也能发力。
楚凡仔细琢磨一番,灵力汇聚之处,皆可作为发力起点。只是力道大小不同罢了。
以此为依据,重读秘籍,顿觉开山掌滑头。第二招说是一招,却弄出一堆不同方向路线,看得令人头大。
对照那本《人体穴位大全》,将不同路线描摹一遍,尚未全部画出,便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林楚凡拿着秘籍,对照医书,将自己笔画的几种方式依次排开,仔仔细细看了茶盏时间。
啪!
猛拍大腿,“什么开山掌,就会糊弄人。这分明是开山刀嘛,大巴掌抡呗。这角度,拍肯定是不好用力。竖起手掌,那不就成切了?难怪敢叫开山,掌刀砍去,确有开山之势。”
顿觉豁然开朗,忙亲手试过一招。左臂绷直,手掌作刀之用,斜向外撩。
嗤!
木桌被削去一角,失去平衡,哗啦翻倒。切口的冰碴碎了一地。切割之力绵延手稍一尺许,俨然一招刀法!
熊宝,楚夕,楚凡三者参阅同一段秘籍,修炼结果却不同。
熊宝与楚夕还好,至少同为山月斩的套路。
相比之下,林楚凡荒腔走板太甚,说是开山掌也行,说是开山刀法也无不可。只不过是掌刀一类。
楚凡无暇他顾,反正练出来了。
他忙将秘籍收起,一把火点了破碎桌子,毁去灵力切割痕迹。仍记得身处涣灵散持续期,不能留下首尾。
收拾妥当,转身即跑,心心念念向熊宝炫耀一番。
一路跑到楚夕小院,恰好众人都在。
原是梁红叶将一对儿空扇送来。墨色扇骨,不知材质,与擂台上洛云二人所用相似。
楚凡鬼鬼祟祟绕后,扯着熊宝往外走。引得众人侧目。
青禾好笑道,“三胖,你又做什么坏事了?脸熏得像锅底一样。”
楚凡不信邪,“胡说!我虽胖些,但脸色仍属偏白一系,只是有点儿微黄。”
林飞忽然闯入,“不好啦!少爷院里起火啦!”
书童本在前院传授棍法。别院仆从见起火,施救同时层层上报。
竟传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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