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对方声势浩大,阵仗非小。林楚凡不惜逆行气血,蓄灵待发。
只见黑红相间一抹亮色,自一团粉红浆糊冲出。伸长三寸许自行断开,转瞬凝为一柄小剑,迎面直射而来。
林楚凡信手成砖,高举格挡。
啪!
一声脆响,半块冰砖崩为碎粉,堪堪抵消三寸小剑。
尚不及高兴,两柄新生小剑立刻从中飞出,速度比前者犹有过之。
林楚凡不敢托大,双手冰砖注灵,迎着小剑拍去。
噼啪两声!
一如既往碎成粉末。
更有四柄小剑已在半路。
林楚凡无计可施,又不敢躲开,唯恐身后两人一熊遭殃。
重捏两块冰砖,合拢一处,硬接四柄小剑。冰块暗淡,许是未曾注入灵力。
两砖拼接勉强挡住三把小剑。最末一柄趁前剑炸毁冰砖,直入左肩。
并非无情墨失准,乃是林楚凡福至心灵,见冰砖破碎,脚下错开一步,让开了胸膛要害。
小剑入肉炸开衣衫,连带血肉喷林楚凡一脸。
楚凡既惊且怒,顺势吐出逆血。暗骂自己大意,难怪敢叫玉碎,确实挺碎的。
眼见八柄新剑转瞬即至,覆盖面甚广,绝非冰砖所能抵挡。
洛青禾忽然拧身而上,拦在楚凡身前,“我帮你接!青夕甲定能挡住。”
楚凡深感胖揍没白挨。
忙伸右手拉扯青禾左肩,顺势转身,将其揽在怀里。
背对短剑及墨砚二人。心里发狠,我也有大喊大叫的的绝招。
“熊哥,冰盾!”
青禾被死死按住,但闻一股腥气伴着温热扑面来,手脚并用挣脱不得,急得眼眶通红。
林楚凡吓得紧闭双眼,灵力铺满后背,谨防熊宝失手。
咬牙切齿地给自己鼓劲儿,今日拼着重伤,也不可让怀里的祖宗伤在此处。
这可是未来的灵阳高手!
即便她疏于修行……若事后传出青禾公主以身替林楚凡挡灾,国主一怒,血溅五步!
“嗷……哄……”
熊宝仰天长啸,已非熊声。
连铺四层圆弧状冰墙在楚凡背后,且有层叠递增之势。
第五层将起未成,被八柄小剑炸碎,散落一地冰碴。
八剑过后,余者无法计数,接连不断飙射而出。
楚凡借冰墙反光,见一群粉中带黑之物,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而来。
幸被冰墙层层拦截。
熊宝的冰墙似有生命一般,此起彼伏。
外两层破碎,内两层堪堪抵挡。第三层彻底粉碎时,之前未成的第五层原地竖起。
如此这般,五层冰墙轮番竖起,将小剑拖延在数尺之地。不知对方有多少飞剑可射。
见熊宝稳住阵脚,楚凡松开青禾,一把推到熊宝身边。
转身之前,不忘找个借口安抚,“帮熊宝看住那些白袍,谨防冰箭偷袭。”
青禾愣愣点头,转身望去。
熊宝全心防护飞剑,山月斩稍停。冰魔众徒似被吓住,竟不逃跑。
噼啪一顿乱爆,满地冰碎,已盖过铺垫的雪花。
飞剑终究后继乏力,渐渐停息。
楚凡亲手推倒二层冰墙,看到高个子强撑砚台,抱着萎靡无情墨,一时不知该走该留。
刚才那团恶心的粉色浆糊,已无影无踪,怕是变成飞剑射光。
楚凡暗思,双拳难敌四手,更有一群白袍虎视眈眈。自己受伤,灵力消耗接近临界。还有林飞失灵,以及洛青禾这个活祖宗。
若将书斋二人逼急,恐怕不妙。
掩嘴轻咳一句,“你们走吧。留着命给宛天华报仇才是正经。夺命死于宛天华见死不救,判官殉情自戕,孟今执迷不悟,但求同死。
此三人之死,虽是我眼见,但寻根溯源,委实我无关。今日误会说开,就此别过。劝二位抓紧时间,御灵司绝非摆设。”
无情开口欲言,被砚台大手捂住,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林楚凡长叹一声,心有戚戚。
左肩伤口混着黑墨,血流不止,灵力受阻,清洗不及。左袖已湿透,汁液滴答坠落雪地,像极了点点梅花。
略感头晕,想起罗绮曾言,失血过多方有此状。
忙用掌心匕,选墨色浓重之处逐一挖掉,疼得胖脸扭曲惨白。
熊宝见书斋二人退走,想起正事。
回首望去,白袍众人不知何时凑近前来?忙山月频发,将其重新打散。
白袍深知半月形光刃厉害,纷纷跳脚躲避,阵型散乱,首尾不能相顾。
青禾缓过神来,偷偷擦去眼角泪光,佯装无事。
楚凡挖扯半天,疼得心脉收束,见效甚微。气急败坏之下,凝冰将左臂冻住,强堵鲜血流出。
拖着一条冰棍,一瘸一拐来到熊宝身边,“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将冰墙撤了,我与青禾守着火苗二人。劳驾熊哥辛苦一趟,冲出去随便弄掉几个,余子惊惧,自会退散。”
『说的比唱的好听。』
熊宝迟疑一阵,终究点头消散冰墙。
白袍见状,士气大振,“兄弟们,再加把劲!他们受不住了,已无灵力填补冰墙。我们身处雪地,冰箭威力更胜以往。只需射死那小胖子,便可回去领赏!”林楚凡面皮抽搐,忍住打探价格的冲动。摇头苦笑,与林飞站到一处。
火苗紧挨青禾公主,瞪大眼睛四处巡视,手拎两把匕首。胸前银铃间或发出脆响。
得楚凡与火苗助力,熊宝不再分心拦截冰箭,踏雪猛冲,直追白袍长腿。
接连惨叫声中,四名白袍弟子相继命殒。剩余四个见事不妙,拔腿就跑。
熊宝未曾追击,紧盯之前喊话的首领,『这家伙号称射杀小胖领奖,呸,领赏,应该活捉了他。』
熊宝心中定计,灵力加持四肢,瞬间窜到那首领身前。开口吐气冻其双腿,灵力持续注入,冰块蔓延逐渐没过腰身。
那首领见事不妙,竟然求饶,“救命,不要,求求你们放了我!在下只为报师仇,余事不知。
是在下技不如人,恳请回山修炼十年。十年之后,林楚凡,我们相约在此,一决胜唔……”
话未说完,已被冰封头脸。熊宝随意一脚,将冰坨踹回。
林楚凡兴致缺缺。近来糟心事太多,买凶杀人根本不算新鲜。
他自己还曾做过,请尹风……念及此处,楚凡心思微动。
谁会蠢到多此一举,雇一群灵星来杀我?哦,可能他不知涣灵散之毒无用。
呻吟一声,“我没什么想知道的。林飞,你随便审。”
洛青禾闻言,双眼放光,自告奋勇,“我,还有我呢!我最会审问犯人了!”
林楚凡哭笑不得,这可不是我指使的。你自己高兴,日后应该不会找后账吧?
随着白袍众人离去,雪地慢慢融化,唯余些许碎冰,夹杂几滩血迹。
尸体已被熊宝塞入车厢,估计是给雨伞带的。更凝结半透冰墙,衔接破碎的侧壁。
楚凡听之任之,待冰熊忙完,嬉笑央求道,“熊哥,商量个事儿?你看,咱那两匹马被白袍射杀,车不能用。尊贵的公主殿下急着返回别院。要不,您老受累……”
砰!
话未说尽,已被熊宝踹到冰坨之上。
破碎的冰渣里露出险些憋死的白袍首领。楚凡左臂冰层摔碎,鲜血复流,疼得龇牙咧嘴。
熊宝盯着白袍,缓缓踱步近前,伸出指甲指向车,指向马,最后指向白袍。
后者感激涕零,当即跪下哐哐磕了三个响头,连滚带爬解开缰绳,一左一右斜挂在肩。
众人不禁莞尔。
林楚凡劝众人上车,考虑留谁在外指路。公主殿下尊贵,熊宝不通言语,林飞失灵,火苗恐力有不逮。
如此想着,楚凡留到最后,目送林飞上车。
忽觉脑后一凉,好像被塞了一团雪花在后衣领里。
不及多想,弯曲左腿向前一扑,右臂伸直猛将林飞硬塞入车厢。
楚凡扑倒,手臂顺势钩上车辕,借力滑到马车右侧,回望何人偷袭。
只见一道黑色如影随行而至,迎面一拳砸下。
林楚凡仓促应接,震得右臂发麻。
对方不依不饶,连环拳顺次狠砸。
林楚凡被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循规蹈矩动用开山掌。遥想修灵之初,胡乱散灵于体表硬撑。
林飞被推入车厢,惹出一阵慌乱。
吼!
熊宝怒吼示警,撞毁刚补好的冰面,从车厢侧壁扑下。
咚!
竟被一方旋转砚台当头拦住去路,更撞出不小的闷响。
熊宝震怒,山月斩乱射。
砚台灵活有限,只拦住部分光刃,另有几只飞向黑影。
楚凡连接数拳,猜测是无情墨去而复返。
难道计谋被识破?这女子拳法刚猛如斯,难道她腿不疼?
且刚才玉碎那招,似乎灵媒已毁。为何战力恢复如此迅捷?
眼下自知半残半伤,如何退敌?
那女子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愣是躲开数只山月斩。
楚凡惊异此人变化之大,手上稍慢,渐落下风。
此等拳脚相加,青禾几人是指望不上了。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巫术。
楚凡左腿轻点,借拳掌相接的反震之力,向后退出一大截。
无情墨亦步亦趋,穷追不舍。
楚凡见状,面露惊恐,逆行气血,将心脉之外的灵力重新铺散周身各处。
佯装被拳力所伤,吐出逆血。右腿颤抖,左肩战栗,架起的右臂随之绵软不定,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势。
熊宝被砚台缠住,不得脱身,气得连连怒吼。
吓得探头围观的火苗等人胆战心惊。暗叹两处贴身近战,暗器无用,以免误伤。
多情砚仗自己皮糙肉厚,硬接熊宝尖牙利爪。说来也怪,不见这人穿内甲,熊掌却只划破衣服,破不开皮肉。
他似乎与火苗一般,练就了侧重防护的功法。
无人注意的角落,白袍缓缓解开身上缰绳。
长身立于车前,目光沉凝。
只要趁乱取了林楚凡狗头,逃离此地,偷偷领赏……此生无忧矣。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晋升灵月。
白袍想到得意处,结印的双手微颤,导致失败多次。
黑影女子见林楚凡手脚不稳,忍不住冷笑出声。又是一套连环拳砸来。楚凡听闻,隐约有几分熟悉。
右手勉强接下一拳;左手被迫扬起,连接两拳,震碎伤口封冻。
暗红血水汩汩而出,泥土平添泥泞。
第四拳迎面而来,林楚凡惊慌失措,忙闭眼缩手,格挡在面。一副不甘心瞑目等死,忍不住挣扎的样子。
灵力激荡,黑斗篷袖摆飞扬,此一拳之力非比寻常。
啪!
林楚凡右臂应声荡开。
转瞬绷直,及至顶点,下落加速,猛捉对方手腕。左臂趁机向前斜撩。
嗤!
斗篷割裂声中,一节手臂脱落。
不知无情体弱,还是楚凡幸运,竟割断一节手臂。
啊!
惨叫凄厉而起。黑影仍不甘心,扬起左手补上一拳,力求一击必杀!
林楚凡咬牙硬挺,逆行一段气血,憋得胖脸通红。
右手伸出,以半截断臂做兵刃,隔开对方左手。趁机横甩左臂,掌刀绷直,一抹精光闪耀手梢。
一道血线自黑影右肩而起,中部段开,于咽喉处延续,斜上切过下巴左侧脸之边缘,收束于耳根。
“呃,呜……”
半截惨叫,应声而止。
同步止住的,还有多情砚的灵具与攻势。眼见无情失手,他并不拖延,转身即走。连尸体都不管。
楚凡轻吐紧绷浊气,踉跄着坐倒。暗骂,不愧是书斋出品,宛天华门下。
黑影仍挣扎不休,向前摔倒,正拍向楚凡坐地之处。
亲手划破的咽喉,楚凡并不介意,更张开怀抱,静待其身摔下。
正在此时,变生肘腋。
白袍重获自由,见机行事,终于凝出两支冰箭,一前一后射向楚凡。
许是距离太近,破空声响起时,箭头近乎贴到脸上。
熊宝震怒,『早知如此,不该偷懒。』
忙凝出一层冰墙,竖在楚凡身前。
不料冰箭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冰墙立在箭尾之后。
冰熊恼羞成怒,一串山月斩射向白袍头脸。
无暇等光刃监工,慌忙跑向楚凡。青禾等人纷纷下车,近前探视。
冰墙之后,满地红汤。
一件黑色斗篷,铺在红色中心。后背插着两只手指粗细的冰箭,尾羽竟凝得分毫毕现。
『不愧是冰魔亲传,比楚凡强得多。』
冰熊一爪当先,掀开斗篷,露出一具干枯瘦弱的尸体。尸体正被一双胖乎乎,血淋淋的手臂抱着,挺紧。
熊宝全无耐心,叼住冰箭狠拔。
它已听闻心跳,略微安心,不知伤得如何。
白袍是它放出来拉车的。若是楚凡有什么意外……苦于不好向楚夕交代,迫不及待想知晓答案。
忽闻一声低吟,“谁啊?轻点儿,箭头穿在耳朵上了。该死的白袍,射得还挺准。
无情为何这么瘦?连宛天华那死老头也比她肉多。她的馒头怎么不见了?我计算好好的,用她挡箭,谁知她长得不合格。哎呀,轻点儿,疼死了……”
听闻骂骂咧咧,中气十足,众人便知其无事。
熊宝松开了冰箭,左右端详一番,一根指甲从箭尾插入,灵力催动,箭身碎为冰渣。
这才将楚凡从斗篷之下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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