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捕快闻声笑得愈发谄媚,满脸的眼睛鼻子聚到一起,弄得林楚凡险些一巴掌把他拍死!
若不是好奇那劳什子血竹帮,贵贱不能忍了这一下。
捕快道,“大人抬举小的,小的名叫蒋图南,谁的人也不是。若非要分清,大概也只能是大人您的人。嘿嘿……”
林楚凡这下忍不得,一脚将那蒋姓捕快踹了个后滚翻,“有屁快放!少恶心老子!”
那捕快也不气恼,起身随意扑打几下常服,立即又回到林楚凡身旁。
蒋图南点头哈腰道,“大人说的是!这血竹帮原是竹州的帮派,祖上是贩卖竹制品生意的。后来随着竹筏制得好,发展到了漕运一脉。
大人想必知晓,本朝的栖秀河贯通南北,这漕运也是群英荟萃,哦不,群魔乱舞之地。血竹帮几经拼杀,发展至今乃成了深谙下毒之道的阴狠派系。”
林楚凡皱眉听了许久,也没觉得有什么用处,不由得火大,“你说这一堆,和老子有什么关系?那紫毛看我干甚?”
蒋图南偷眼瞄了林楚凡身后的两位弓箭手,不敢言声,悻悻退到一边。
几人聊天的功夫,底下便已然打到一处。
血竹帮人多势众,且武器带毒,很是一往无前,悍不畏死。
许进、于兴等人大刀狠辣,每每横扫下劈,至少断去一根毒棒。偶有惨叫传出,甚至能砍倒几个绿皮,也算颇有战果。
吓得原本被包围的一群人四处乱窜!
林楚凡想不通,那些流放的囚犯也就罢了,怎么隶属御灵司的几个衙役也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血竹帮众人,对囚犯并不敌对,甚至很多囚犯已经穿过他们的阵营,逃向不远处的废墟。
那三五个衙役见状,很没有立场地跟着穿了过去。到底是小命要紧,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只是,劈山派一边许进中毒,且已经下场拼杀。反观血竹帮那领头的紫毛,却仍旧一动不动盯着林楚凡,或者是盯着林楚凡身后的吴桐二人?
不等新任典狱大人作出取舍,身后传来弓弦之声。
“嗖!”
吴桐贴着林楚凡耳边射出一箭!若非心知这俩也是师叔一伙,他几乎要回手放火了,也太没礼貌!
却是桑蜃劈手夺了吴桐的箭袋,“你别射了!多休息一会儿。”
林楚凡挂着冷汗回头,正看到灰尘泥土之下苍白的面色。他心念微动,吴桐可是一大远程弩机,桑蜃虽然脑筋转得快些,却不善攻伐,类似罗绮。
楚凡右手入怀掏出一个晶莹石球,朝身后二人随手抛去,“体力不济么?拿着吸,吸完把石头还我。说说吧,怎么惹了如此麻烦?”
桑蜃先一步将那晶莹接过,入手温热略带汗味儿,细看之下,竟是贮灵石!
这林楚凡也够奢侈的,竟用此物随身补灵?
她腹诽归腹诽,还是将石头按在吴桐额头,帮他恢复灵力。林楚凡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用的,心下好奇多看了一眼。
吴桐冷道,“我杀了他们帮主。”
此言一出,林楚凡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连冰熊都回首看了过来。
之前那一箭声势很大,却被那紫毛越众而出,一脚破去。看来他静在原地,就是防着吴桐的箭。
林楚凡试探问道,“……指月的任务?”
“不,报师仇。”
林楚凡肃然起敬!
他没想到,这么一个木讷近乎愚蠢的家伙,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一帮之主,说杀就杀。相比之下,自己就差得远了,一个暗影楼主……这好像并不是一回事儿!
林楚凡赞叹,“好!缺月之名,你当之无愧!”
“是弦月!”
桑蜃搞不懂这两个人,为了一个名字也能争抢起来,索性开口替吴桐解释,“他师父生前,号称缺月弓。如今弓传给了他,他不想顶替那个名号。”
林楚凡勃然大怒,“大逆不道!”
他单手搓起一缕火来,尺寸不大,热度却极强,迫得桑蜃两人与那个讨好而来的蒋图南纷纷退避。
林楚凡怒道,“且不说是我先突破的灵月境界。即便是为了你师父,你也应该将这个称号继承下来!否则被我顶替,难道他就面上有光么?
你该这样想。他的兵刃、绝学,都在你身上得以传承,那这个称号,也应该由你来发扬光大。这叫什么来着,哦,子承父业!传出去也是江湖上的一篇佳话!”
桑蜃捏着贮灵石按在吴桐眉心处,强忍着笑意,看林楚凡耍宝骗人。
这俩人都不想叫‘缺月’。吴桐是敬重恩师,林楚凡定然是嫌弃不好听,反而说得冠冕堂皇。
吴桐发呆稍许,用力点头,“你说的对!我应该是‘缺月’。”
冰熊无良地裂开了嘴,它与桑蜃的猜测一致,林楚凡是嫌弃这个不好听。
在它看来,‘弦月’也没好听到哪里去。也不知楚夕那丫头怎么想的?
林楚凡收获微笑,“这才对嘛!你二位稍作休息,让本官会一会这劳什子血竹帮。这都离栖秀河多远了?还敢追来!”蒋图南奉承道,“大,大人,炽焰城周边,整个都属于栖秀河边,实在是没多远……”
他这回没拍准,被林楚凡赏了一脚,“本典狱用你教?炽焰城周边,整个都属于我们御灵司的地界!什么虾帮蟹派,是龙要盘,是虎要卧!熊哥,来跟冰棒。”
『你可真无耻!这么一会儿就‘你们御灵司’了。你那灵力还能驾驭冰棍?别半路融成水球……』
它的呜咽声除却林楚夕,再无人能懂。
熊宝无奈之下,只吐了一根寻常匕首大小的。
林楚凡手上略沉了一下,再看时哭笑不得。这是给我吃的?
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那紫毛破了一箭,已然越过劈山派诸人战线,向他们冲了过来。
林楚凡随手注入一丝灵力,果然如冰熊料想一般,软软化作一团水球。
他只好就地取材,“于大哥,借根棍棒使使?”
“林兄弟当心,此物有毒!”
大胡子于兴说着,反身一脚踢了一根有所牵连的绿色木棍过来。
待飞得近了,众人才见到,那分明是一根竹棍,上面勾连的两物,乃是不知哪个绿皮的手臂……
紫毛接连闪动,躲过了劈山派众人围堵,却也耽搁些许,便让这一根‘兵刃’堂而皇之落到林楚凡身前。
典狱大人也是一阵膈应!
无可奈何之下,林楚凡只好先将手上外伤以光灵复原,再扯下那一双手套,换到自己手中。
楚凡持棒上前,耍了几个套路。太短!这是他最不喜欢的。
林楚凡喝道,“紫毛止步!此乃我御灵司办案之地,闲杂人等若不退却,以谋逆之罪论处,先抓后杀,不问因由。”
御灵司的名声啊,就是这样败坏的!
蒋图南不敢言语,只好鼓动各位同僚下马上前,将那些四散逃窜的犯人聚拢一处看管起来。
也是顺便将包围圈铺开,与劈山派成犄角之势,相互呼应,给血竹帮施加压力。
紫毛冷道,“老夫齐阳秋,见过这位大人。此乃门派血仇,还请大人不要过多干涉。有道是‘江湖事,江湖了’,我等江湖中人未曾与官府为难,也请大人不要为难我等。”
林楚凡正在感慨御灵司之人包围圈起得娴熟,蒋图南是个人才。突然被一声暗含灵力的开场惊回了神。
这紫毛离得挺远,怎么就喊话不前?
林楚凡大言不惭道,“哼!听你声音,年龄也不大,何苦装深沉。强求?你强求个什么?狗屁的‘江湖事了’!那都是以前。如今,我御灵司有雷引大师引领,京畿之地,唯我独尊!除却国主陛下,余子尽皆蝼蚁!”
桑蜃听得直翻白眼!这一看就是在骗人。
倒是那群衙役,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听了真热血沸腾!仿佛他们一个个都有灵力加持,所向无敌了一般。
只有蒋图南,暗觉此事不妙,有心上前提醒,又怕挨踢,只好作罢。
紫毛怒,“黄口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三分薄面,你才是御灵司!不给你脸,你都不如暗影楼养的狗!竟敢……卑鄙无耻!”
不待紫皮吹嘘结束,林楚凡已然挺棍砸了出去。
他又听到了新鲜事儿!御灵司竟然与暗影楼有染?听紫毛言语之间的轻蔑,这血竹帮与暗影楼也有牵扯。再念及师叔与指月亭的关系,这人留之不得矣!
冰熊旁观已久,劈山派肯定指望不上的,防守被破只是时间问题。如今这紫衣人敢越众而出,定然是有所倚仗。
它不能放任林楚凡冒险,最近被天纹闹得,他都有些反常。因此,冰熊以山月斩开路,跟着林楚凡冲了下去。
紫毛却有几分本领,不仅用脚破去吴桐一箭,如今就连山月斩也敢凭拳脚迎接,更不用提林楚凡那缩短了的棍法。
大概是受到吴桐为师报仇的感染,林楚凡舍了火术不用,将棍法耍得如同江河叠浪,招招递进,攻势不绝。
这一手也看呆了那群被迫出城的衙役。
冰熊却是暗暗苦恼。林楚凡上头,棍法耍得好看,却没有造成有效打击。
那紫衣人也是老辣,贴身硬抗棍法,虽手臂不足竹棍长,一时打不到人,却难防他临时下什么暗手。
比如暗器,或类似山月斩的小招数。
只是这一贴身,熊宝的山月斩便无用武之地。它若坚持偷袭,难免伤及脑门发热的林楚凡。
与桑蜃这等聪明人不同。那吴桐也同衙役一般,被林楚凡棍法所感染。
只见他推脱了额前玉手,将折叠无弦弓取出,咔咔几声展开。吴桐半步后撤,搓指成箭,遥指紫衣人。
齐阳秋顿觉汗毛耸立,硬受了林楚凡当胸一棍,借机后撤近丈,转而盯着吴桐的追星箭。
他们帮主就是死在这样一箭之下,虽有偷袭之嫌,却不敢小觑其威力!
林楚凡失去目标,也微微醒过神来。自己何苦与他纠缠棍法?近身时候突发一根火线,烧不死也可伤之!
嘶……
楚凡手上一痛,急忙褪下手套查看,一只左手全是绿色,如同翡翠生了毫毛一般……耳边仿若幻听一般,想起于兴那句“有毒”来。姓齐的藏头露尾,偏生有几分阴险。
先前用贴身近战阻了冰熊的山月斩攻击;如今脚下飘忽,反复调整他与林楚凡之间的错位,时刻保持林楚凡在他与缺月弓之间。
吴桐手臂微微颤抖,却不敢肆意释放。终究是有些勉强了,他的灵力恢复的并不太理想。
林楚凡扬起绿油油的手,“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抄家伙上!干掉所有绿皮,给老子抢点解药回来!”
他唯恐自己这边的人见不到。
冰熊这才察觉有异,气得嗷嗷直叫。
这下吴桐更不敢造次,调转角度,一箭射入绿皮群里。光箭穿透不少衣衫,带出一条赤红色的轨迹,于终点爆炸!
那最后一人如鸡蛋一般炸裂开来,绿皮如壳,骨肉似青黄。
蒋图南硬着头皮嚎了一嗓子,拔出腰间佩刀,张牙舞爪扑向劈山派岌岌可危的防线。
他心中所想也很简单,既然投效,当然要投名状的。而且,这种事情,最忌反复,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去。
齐阳秋见追星箭已发,林楚凡中毒,抢了个好时机合身蹿出,撇下他那些绿衣手下不管,直取吴桐而去!
这是林楚凡未曾想到的,他本以为自己站了出来,怎么也有些威慑,却未曾想对方如此务实。
这已然是今天受到第二次教训了,如果中毒也算的话。
“熊哥,回防!”
『势利眼!用到我了就熊哥,平时就林楚熊。』
冰熊不情愿地呜咽一声,拧身也扑向吴桐的位置,希望可以与紫衣‘不期而遇’。
桑蜃也放下吸收正爽快的石头,来到吴桐身边策应,看着却更像是伺机而逃。
林楚凡发号施令一番,自己当然不能闲着。这绿毒疼则疼矣,显然不致命,火灵所过之处明显有所压制,而此刻却不是他疗毒的时候。
一条细小火蛇从他双手之间扭动而出,无风飞长,瞧着比齐阳秋的紫色衣衫还要飘逸、迅捷几分。
火蛇沿袭了林楚凡的阴险,临近紫衣后背,都未曾有丝毫声响,若非实在炙热难当,他恐怕要中招之时才会发现。
紫衣察觉不妙,有心落地借力,转向逃离,却是选错了时机与位置。
他距离桑蜃太近了,雾妖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只见那身黑色破败的衣衫层层褪去,露出一双洁白的手臂,挥动之间散发无尽雾气,霎时将方圆数尺团团笼住,伸手不见五指。
冰熊担心误伤,并未蒙头硬冲,而是在雾气外增竖起一道精薄的冰墙。它又十分默契地在火蛇前方留了一道门户,免得将其腰斩。
砰砰几声闷响,似是雾中有人交手。
紧接着一声痛叫传出,惊扰了半个战场,结果就是绿皮因为发呆被捕快砍掉不少。
继而白雾猛然一抖,却未散去,仿佛是凝滞了一瞬,传出一声细弱蚊蝇的娇哼。
紧接着又是一道耀眼的光芒闪出,穿透雾气,也射碎了外围的冰墙。
稀里哗啦声中,紫衣染血从侧面逃离,落点却在先前聚拢的犯人堆。
林楚凡愕然!他的火蛇呢?怎么一个屁都没放,就不见了?
他尚且来不及提醒,估计也没太大用处,紫衣人已然落入流犯群,随手扯了一个挡在身前。
雾气缓缓散去,露出内里互相依靠支持,才不至于倒地的苦命鸳鸯。
吴桐在前,显然受了一掌。
他本就不太完整的破衣更是烧出一个清晰的掌印,仿佛还有毒,颜色已然不是纯粹的焦黑,更是微微泛着紫光。
缺月弓也险些脱手,挂在他前伸的掌边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落地。
他另外一只手臂在身侧摇晃,节奏与缺月弓相差甚远。也不知他这副模样,那惊艳一箭是如何射出的?
隐于吴桐身后的桑蜃,也缓缓露出脸来,满脸微红泛紫。
她伸出滴血的手,缓缓帮吴桐将硬挺前伸的手臂收回,也顺手接过缺月弓,重新拉满肉眼不见的弓弦,凝了一支三尺光箭于其上。
女子叹道,“他是修火毒的,三少失算了。左胸,偏上,有穿肩之伤。”
桑蜃闲时爱碎嘴,打架却干练。
林楚凡一听脸就涨得通红,与一双绿爪交相辉映。不用问,火蛇定然是资敌了。这狗东西竟连我的火都敢截?
“绕后!”
林楚凡恼羞成怒,跳起半步从冰熊后背借了点力,蹿向了那个不知名的倒霉鬼。
他双手齐出,掐捏了反复且娴熟的指诀,近身之时已然凝练一块,不,是一颗水球在掌心。
冰熊其实不太赞同,却苦于无法言说,只能撒欢跑位,顺便将沿路的绿皮一顿山月洗礼。
齐阳秋听了那两字还微微颤抖一下,继而彻底隐没在‘挡箭牌’之后。待到林楚凡破风而至,他却猛然从人质身后闪出,迎头就是一掌。
林楚凡这次听闻他修火修毒,先前还用棍法与他近身打过一阵,此时心中有数,且做了应对的准备。
楚凡左手水球迎上,右手曲起食、拇二指,作出似拍似砍的不明动作。姓齐的也是老江湖,右掌全力拍向林楚凡看似透明,实则有水的左手;他的左肩有伤,却不妨碍他推人质出来送死。
林楚凡火大,抬脚将那人质踢到一旁。以左手与之接掌,稍触即离,借着些许反劲将右手向前猛送了几分。
齐阳秋有恃无恐,如此重伤之下,竟不退走。
他只是原地躺倒,用紫色靴子的脚踢向林楚凡前伸的右手,正踢到翠绿色的手腕。
林楚凡吃痛之下,手却未缩回。
他将先前收起的二指伸出,继而一掌拍到那紫色的鞋面之上,碎裂之声当场爆开,一片紫色红色相间飞溅。
齐阳秋也痛叫着打滚,换到略远处爬起,一瘸一拐地查看自己右脚的伤患。
他不知林楚凡所修开山掌之阴险。这一掌看似无力,却是将他凝聚的原本属冰,如今被火灵带偏为水的灵力,一股脑拍入齐阳秋的右脚之中。
林楚凡甚至还顺带出不少绿毒,他手腕处的绿色都淡了些许么。
正当紫衣低头查看伤势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嘶嘶声传来,竟是桑蜃射出了她的追星一箭。
林楚凡略微侧目,这两人感情倒是颇深,已然相互传了秘诀。
只是这左手疼得怪异一些,林楚凡略微查看一番,竟与齐阳秋的臭脚类似。手中现已多了他那所谓的‘火毒’,通体变得深蓝起来。
齐阳秋倒是经验丰富,即便如此伤残之下,仍保持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惕。
他听闻光箭近身,急忙用右手防住。然而,疏漏往往就在不经意间。
他寄以厚望的右手,未曾接住桑蜃相对虚弱的一箭,反而被射穿了手掌。
光箭直透手臂,于手肘处炸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他惨叫声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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