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睡了那么久,这会倒没了睡意,杨庭牧说那就提前上山吧。
深夜的街道在璀璨的华灯下如同白昼,临街的店铺都还灯火通明,天气虽然寒冷,但路上依然是络绎不绝的人群,温斯柳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果然大城市还是不一样啊。
两人在街边的小店里喝了碗热排骨汤,当然汤是温斯柳喝的,肉也是她吃的,杨同学只是喝了份配着花生米的白粥。
杨庭牧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往山顶的巴士早已停运。
一开始温斯柳还淡定的听着司机和杨庭牧闲聊,说这几天清德山的游客比平时是翻倍的增,大家都是冲着山顶雪了,夜里上山的大部分是他们这种谈恋爱的小年轻人。
温斯柳着急的解释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小恋人,司机大叔一副你别说了,我都懂的表情。
杨庭牧靠在座椅上,看着女孩有些激动的样子,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手放在她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被充当头绳的佛珠。
温斯柳被他弄得有些烦了,拍开他作乱的手,只是没一会她就顾不上他是不是在折腾她的发了。
车已经往山上开了,四周渐渐的暗了下来,挡风玻璃上开始弥漫起水雾,司机大叔总算是把速度降了下来。
看着计时器上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某同学坐不住了,这个距离会不会太远了,她扯了扯杨庭牧的衣角。
他不解的低头看她,见她的眼光黏在计数器上,了然了一番。
远看着好像清德山就在跟前离城区不太远,但是绕上山还是需要一些距离的,不用说温同学在替计时器上的钱心疼。
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看了眼窗外,再十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人打哆嗦,温差应该有十几度的样子,她低着头走着,脑子里还在挂念着那两张一百块钱,怎么想都觉得这钱花得有些亏了。
“平时搭大巴上来需要多少钱。”她停下脚步抬眼问了句。
杨庭牧拉上外套帽子,挡住了灌耳的寒风,似乎没明白,她忽来的问题:“我没有搭过,我听我之前的师兄说过,应该是20一个人。”
温斯柳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怒道:“贵了好几倍啊,你怎么想的。钱大风刮来的吗?值得吗?”
杨庭牧无奈的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不是为了带她来看雪吗,他那个便宜妈总是不停的往他卡里转钱。
他平时里用得少,是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他花钱的,但是不代表他舍不得,更何况是为了她呢。
这个话他是不会跟她说,他知道她的生活并不易,平日里一贯是节俭。
“不是想带你看看雪,值得的。”杨庭牧替她拉高衣领,低头看她,在昏黄不定的路灯下,他的眼睛亮亮的带着稍许雾气,是少有的温和。
落在耳边的话,让她惊恐的抬头,一时愣住,整个人径直撞进他编织的温柔里,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手足无措的自己,也看见了少年来不及隐藏起来的情愫。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从惊慌无措到满脸红晕,他深藏在心底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好像再也藏不住,也不想藏了。
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落在她的瞳孔里,越来越近,直到她的眼里已经满是他。
“哇,杨庭牧,下雪了,下雪了。”女孩推开他惊喜的叫了起来,然后张开双手,在原地转起了圈。
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唇角,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真是场不太可爱的雪啊。
山顶山上已经有不少人,一顶顶帐篷前亮着灯,帐篷区中间燃着篝火,因突来的雪,大家都兴奋的跑了出来,有人抱着吉他在低声弹唱,有人在雪夜里裹着被子痛饮。
眼前的别样生活是温斯柳从没感受过的,她站在路边好奇的往里望。
租帐篷的商家,见来了人,殷勤的迎了上来,年纪不大的样子,黝黑的皮肤在黑夜里好像会发光,露出亮白的牙齿,笑着双手合十的跟杨庭牧打招呼:“小杨好久不见啊,长更高了啊,你也来看雪啊,哎呦这是带了女朋友啊。”
“好久不见了,看来您现在过得很不错啊,我带朋友来,还有空帐篷吗?”杨庭牧也礼貌的回了个礼,一贯在外人面前的温和周到。
“真是托了你跟你师父的福了,你来了必须要有啊,来我带你们去。”
年轻小伙,有些激动的拥着杨庭牧的肩膀走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杨庭牧不时的回他一句,语气里也带着些高兴。
温斯柳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杨兄弟的人脉原来这么广的吗?
两人被引到一个粉白的帐篷前,离人群稍微有些远,但是角度却是极好的,说如果晚些雪能停,明天就会是大晴天,能看到日出。
能不能看到日出,温斯柳没有太所谓,在山上的时候,日出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所以她内心里,还在祈祷着这雪能下得大些,期待着明天书里说的那种银装素裹的世界呢。
年轻老板交代了几句被喊走了,不一会又有个小年轻,端着热水茶点过来,见了杨庭牧也是规规矩矩的打了招呼才离开。
两人在帐篷里坐了下来,热腾腾的茶水下了肚,驱散了些寒意。
“刚才那个老板以前是个小混混,有一次在师傅庙里偷了功德箱,被师兄们抓住了,师父念他们年纪轻,没报警。
许诺他们可以来庙里免费吃住,但是不允许再小偷小摸,又帮着跟景区协调了块,让他们做点小生意,有几年没见了,看来应该是过得不错。”杨庭牧看出了她的疑惑,难得耐心的多解释一番。
“你家师父是真的菩萨心肠的,是我见过最慈悲的出家人,也很厉害啊,到处都有寺庙。”温斯柳不由的感叹道。
“寺庙是大家的,师父不过是立了志要多修庙而已,我们之前山上的时候,宗教局的并没有告知你们还住在里面,师父是听说了是老庙,才答应来帮忙的。”他小心的解释道,以为她还因着年幼的事还有情绪。
温斯柳忍不住的给了他个眼神道:“我从来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庙本来也不是我们家的,我们也是暂住而已,小时候没明白,后来也就慢慢懂了。
你没看到我爸对你师父满满的都是敬重啊,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你师父,就我们那种深山小庙,指不定现在会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以前哪里敢想,有一天会这么香火鼎盛的啊。”
他弯着腰扯过被子,挪到温斯柳身边并排而坐,把被子披到两人身上。
两人靠得近,他身上的檀香味,又开始似有似无的在不大的空气里飘动,温斯柳觉得心里那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微微的移动了下距离。
“温道长也是真正修道的君子,我师父平日里也经常让我们多跟他学习,我对他也是很敬佩。”他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以为她冷,又扯着被子往她身边靠近了些。
“是哦,你俩惺惺相惜的,我爸跟你亲的,恨不得你是他儿子。”温斯柳有点不爽的,私底下两人的关系确实亲密,隔三差五回家总是要喊着来,也不见他有这么想自己女儿啊。
杨庭牧有些好笑的扯了嘴角,这还吃上醋了,静默了会才认真说道:“我也是把他当作我半个师父的。”他的情况,温长源知道一些,平日里对他也是关爱有加,而且他为人正直,值得尊重。
雪花开始飘得有些大了,看来预报说得很准,温度更低了些,周围了也安静了下来,篝火已经被熄灭,大家都各自躲回了帐篷里。
温斯柳半蹲在帐篷门边,把手探出了出去,轻轻柔柔的雪花,如同柳絮般落在她的手心里,然后又消失在她的指缝间。
她乐此不疲的玩着这样的游戏,手被冻得通红也不自知。
杨庭牧半靠在枕头上,漫天的雪花偶有几片落在了女孩乌黑的发上,珊瑚红的佛珠在她发间,红的越发璀璨。
她转过头带回满目星光,直直撞进了他的眼里,那颗缓慢跳动的心,加快了速度,就快失控般跳出胸口。
她说:“杨庭牧呐给你,我收到的最大片的雪花,好美。”
美得又何止是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