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洛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叶樱的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看来是跟林轶正说了些什么,心情也变好了。
叶樱一边招呼她过来坐,一边热情地说道:“归洛……不,我以后还是叫你洛洛吧,显得比较亲切。”
她边说边对林轶正眨了眨眼睛,又看向归洛,“你累不累?这么晚了都没休息,等会我先把你送回去。”
“我没关系的。”
归洛连忙摆了摆手道:“我不要紧,您和叔叔才刚回来,你们休息就好。我可以等天亮再走。”
“那可不行。”
叶樱摇了摇头道:“女孩子不能这么熬夜,你明天还得去学校上课吧?不睡一会儿怎么行?”
她见归洛面带忧色,补充道:“是这样。你如果不去学校,铁哥这几天也听不了课,谁帮他做笔记划重点?你们可是同桌,你应该要帮助他的对不对?”
林轶正满头黑线地看着叶樱,非常想提醒她,用这个理由很蹩脚,非常蹩脚。
毕竟归洛对自己的判断可是两个月不去学校都没影响,用这种什么上课做笔记的借口,会不会太看不起他了啊……
让人意外的是归洛并没有拒绝她的话,而是十分乖巧地点头道:“您说得对。”
林轶正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不好反驳叶樱而选择了接受,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明天请个假?先好好睡一觉。”
归洛摇头,“那不行,我得帮你做笔记。”
行吧……这还代入了是吧?
叶樱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等林正孝一回来,就让他就在这里陪着林轶正,准备自己开车送送归洛。
归洛看了林轶正一眼,又将视线转向林正孝,礼貌地说道:“叔叔,那我就先走了。”
林正孝朝她挥了挥手道:“辛苦你了。路上小心。”
叶樱去停车场里开了车出来,一上车,归洛就对她说道:“阿姨,我家在……”
叶樱很大气地挥了挥手,“我知道!友谊小区嘛。”
她像是对这地儿很熟似的,“铁哥经常去的地方,我怎么也知道点儿。”
归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看她这样子,恐怕林轶正每天接送她的事也没瞒着家里。
叶樱本就是个话匣子,一路上都自己找了各种话题来说。
“洛洛,你觉得铁哥怎么样?”
她像是漫不经心地问出这句话,依旧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嗯?”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归洛不是第一次领教叶樱这样的提问了,只是她不敢答。
叶樱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解释道:“你别紧张。铁哥从小就很有主意,通常他认定要做的事,没有什么人能阻止。相信我不说你也能感觉到他对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你不需要有什么负担。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正是该自由翱翔天地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开心,知道吗?”
她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一番话,显然是因为对面前的女孩有种怜惜之感。
身为林轶正的母亲,她考虑的不止是让林轶正得偿所愿,更多的是希望她能活得更轻松一点,能享受十几岁女孩应该有的快乐。
事实上,从上次归洛遇见她和林正孝开始,他们就从未单纯的以“林轶正父母”的身份跟她交流,他们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是真心为她着想。
归洛觉得自己有些感动,看着她坚定地说道:“阿姨,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是遵循本心。这是林轶正教会我的。”
“我这样说您可能会觉得很矫情,但遇见他是我这十几年来最幸运的一件事。他很强大,是他让我明白渺小的我只要足够勇敢,也可以一点一点变得强大。虽然现在还不够,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
她在向叶樱表达自己的决心,一种无论多难都一定会努力靠近他的决心。
这样……会很辛苦啊……
叶樱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如果不是这样的心性,她就不是她了。而林轶正喜欢的,应该正是这样的她。
“加油。”
叶樱最终只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决定默默地守护这样两个心意相通却为着相同的未来努力的年轻人。
车开到友谊小区门口,归洛向叶樱道了谢,匆匆回到家里,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躺到了床上。
她本不想再打扰林轶正,却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到了吗?你快睡。晚安。”
她仿佛回忆起了在那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他扣着她的下巴亲吻她的画面,不由的双颊发热。
“晚安。”
她迅速地回了短信,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或许是压力和紧张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归洛就醒了。
她的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却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了。
来到学校的时候几乎整个学校都听说了昨天的交通事故,特别是高一一班的教室里,大家一来就对此事做着热烈的讨论。凌宇真显然是被大家关心的对象,他一出现,一群人就围了上来,询问着昨天现场的情况、身体伤得如何之类的问题,他不忍拂了大家的好意,只能一一作答。
孙媛媛一看到归洛进教室就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林轶正没事吧?很严重吗?”
她这会儿正侧坐在林轶正的座位上,面向归洛,背后则是被一群人围着的凌宇真。
归洛答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可能还是得住一段时间的院。”
孙媛媛总算是放下心来,看着归洛有些发肿的双眼和眼下的乌青,知道她昨天肯定特别担心,有些不忍地问道:“你还好吗?”
归洛朝她微微弯了弯嘴角道:“没事。”
接下来的几节课,老师们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没有谁特意提起此事,尽管学生间已经将八卦传得满天飞。
有关事发现场的场景被大家传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们就在现场似的,让凌宇真感觉还挺无奈的。
他几乎没受什么伤,甚至不需要休息,今天一早照常来了学校。
班上另外那几个跟他们一起坐车的同学,几乎也没什么大碍,除了林轶正以外,其他人都来学校了。
林轶正不在,归洛的旁边只能空着。
凌宇真觉得有些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
事实上,他跟林轶正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大多数时候他并不喜欢去打扰他和归洛的二人世界。他虽然“老大老大”的叫着,但两人除了希德乐队外,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关系。
凌宇真对乐队其他三人的了解,比对林轶正多。
但不知怎的,他似乎也秉承了希德的优良传统,对林轶正有很多依赖。
他之前或许没什么自觉,但这一次当他看到林轶正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却有了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之感。
当时的他,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他眼睁睁地看着林轶正躺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果……林轶正有什么事,希德怎么办?
林轶正被救护车接走后,他给归洛打了个电话,然后花了很长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他想起,不过是在几个月之前,自己无意中走进那家名叫“海音乐器行”的店里,才让林轶正听到了自己的吉他。
他只听了一次,就对自己说“非你不可”。一切都源于这句话。
他怀着最纯粹的动机对自己发出邀请,而那时的自己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自己会加入乐队,成为一个跟以往的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他有了一个可以得到自我认同的地方,那不同于以往逼着自己去满足凌皓的期待,而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想去做这件事。
他有了一群并肩作战的伙伴,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他却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信任和理解。
而这一切,都是林轶正带给他的。
如果林轶正不在了,希德将不是希德,他觉得自己甚至不会再有这样一个容身之所。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无法将自己和希德分开了。
就像林轶正说的,希德是他的归宿。
他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答案,然后掏出手机给希德的其他三人打了电话。
林轶正的情况尚不明确,所有人的心都悬着,第一时间都在往医院赶。
凌宇真在现场待了很久,考虑了很多,包括自己的这个决定该怎样传达给希德的成员,该怎样对林轶正表达自己的觉悟,以及……该怎样跟凌皓交代这件事。
他能想象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但现在,这些已经不能再成为他的阻碍了。
他觉得,在此刻,他才真正成为了希德的一员,同时在心底打上了一个“希德乐队吉他手”的烙印。
老大,醒来看看吧。
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决定以希德乐队吉他手的名义跟他们一起走下去。
与希德同在。
凌宇真侧头看了看坐在那个熟悉座位上的归洛,觉得自己也得给她一个交代。
他站起身子,长腿一迈就跨过了那条狭窄的过道,很自然地在林轶正的座位上坐下,引得归洛疑惑地看向他。
“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有答案了。”
在凌宇真心里,林轶正是给自己指方向的人,归洛是每次在紧要关头都会推自己一把的人。
现在看来,他很感谢这两个引导自己对人生做出另一种选择的人。
所以他必须对她说出自己的那个答案。
归洛转过头看他,似乎并不怀疑那个答案。
“我决定了,与希德同在。”
他微微笑了笑,脸上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知道,他不会看错人。”
归洛对他点了点头,微微弯了弯唇角,像是很满意他的答案。
她大概能明白凌宇真是在什么境况下做出这个决定的。
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有因果,她并不遗憾林轶正发生那样的事,因为那没有意义。而凌宇真的这个决定,却正和这息息相关。
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至此,林轶正便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这时候的归洛,还不知道希德的未来会怎样发展。她只知道,林轶正所笃定的那个未来,似乎又近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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