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无声无息地流逝,已然过了三个月。
这或许是取经之旅中最静谧的三个月。整个队伍意外又合理地笼罩在沉郁之中,除了必要的交谈,他们不再多言。
三个月的时间里,萧飞的身体机能几乎完全恢复。实际上,大约一个月前,他的瘫痪状态就有了复苏的征兆。
如今,无论行动还是言语,萧飞都能自如掌控。然而,如预期般,被深深伤害的萧飞即便**复原,灵魂却仍藏匿于过去的幽暗中,不愿面对现实。
不知何时起,每次度过劫难对萧飞都成为另类的痛苦。或者可以说,每度过一次劫难,他都会失去一件对他无比重要的事物。
在金兜洞,诚信和义气并重的独角兕大王,为阻止佛门十八金身罗汉而英勇献身。在女儿国,化作国王的蝎子女妖月颜,为了消除萧飞的情毒,长眠于琵琶洞。
真假美猴王的磨难告一段落,连妙善也离开了,未来可能再也无法相认。
失去,失去,还是失去。至今,他遗失了多少挚爱?又收获了什么呢?
难道取经之路,就是一条舍弃一切因果,才能达到神圣彼岸的道路吗?
萧飞甚至已分不清自己是否明白,或许是自我欺骗,或许是无病呻吟,但至少,现在的他,无法再分出多余的精力去追逐这条通往圣境的艰辛道路。
“喝点水吧,师父,别让自己受热。”
一片荒芜的沙海中,一处稀有的阴凉之地,取经队伍在此稍作休憩。孙悟空拿出队伍中所剩无几的水源,递给萧飞。
萧飞眼神空洞,光芒几近消逝。他缓缓仰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孙悟空一眼,随即又默默低下头。
“为师不渴,留给师弟们喝吧。”
萧飞以嘶哑的声音挥手拒绝。
“可是师父,你进入沙漠三天没喝过一滴水了,就算不渴,也应该补充些水分啊。”
孙悟空皱眉劝说着...
萧飞沉默不语,只是固执而寂寥地摇摇头。
悟空无可奈何,只好把水碗重新端回原处。
刚走了几步,他就撞见了在一旁等候的云雀。
“师父连水都没喝吗?”
云雀询问,眼中闪烁着担忧。
“不止不喝水,师父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悟空皱紧眉头,连连叹气。
“和尚他,还是无法从妙善离去的阴霾中走出来吗?虽然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云雀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忧郁。
“是因为过于哀伤,所以至今都没有食欲吗?”
“你真笨,和尚分明是在以这种方式自我惩罚,带着这样的愧疚,就算杀了他,他或许也不会在乎了。”
“你这是在胡扯什么呢?”
“不过是稍微夸大了一些事实而已。”
大约一周前,萧飞一行刚刚离开了最近的国度——钦法国,据钦法国的侍卫所说,向西行进至少一千多里,穿越茫茫戈壁沙漠,才能遇见人类的居所。
即便云雀和悟空准备得再充分,缺水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毕竟储物法宝珍贵,而水又是占据空间的大户。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持续向西挺进,途中经历了沙尘肆虐,唯一的水源也在那个时候失去了。
这是一个注定口渴的夜晚,众人劳顿一天,又渴又倦,含着口水进入了梦境,包括萧飞在内。
此刻醒着的,唯有守夜的悟空,以及看似无法入睡的云雀。
或许是巧合的无聊,这对平时并无太多交集的妖族,此刻却能在篝火旁谈天说地。
谈话的主题,自然围绕着三个月前那场原因扑朔迷离的混战展开。
也因此,云雀才有机会了解到萧飞的真正计划。
不知何时起,除了悟空,整个取经团队都被萧飞的秘密笼罩。
尽管云雀有所预备,但悟空讲述的故事仍令她震撼。
当他们默默向西前进时,萧飞与悟空的经历,真是宛如天堂地狱。
至于萧飞如何跌入幽冥界,实际上,不久前悟空也曾迫使萧飞简述过一次。
当悟空听到萧飞提到,他与六耳猕猴闯入鬼都天子殿时,他自己其实也在现场,不由得感到一丝惊讶。
至于六耳猕猴,取经队伍根本未曾见过,一切都在他们视线之外的黑暗中发生。
“现在我才意识到,我所看到的时间维度,其实是多么微不足道。”
云雀感叹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六耳猕猴最后是谁胜了?”
云雀又问。
悟空摇摇头说:“没有胜负,六耳猕猴原谅了我,并接纳了我这个老孙。”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我先前所说,六耳乃是我内在的影子,是当我从五行灵山挣脱束缚,觉醒力量时诞生的混沌之心;"
孙悟空继续述说:“在无尽虚空中,我略胜一筹,将六耳逼入了绝地。正是那时,我领悟到,没有心魔,没有野性的齐天大圣才是不完整的;最终,我舍弃了杀伐之心;”
“其实,我也算是一场赌博,我告诉六耳,若他不愿放弃追求自由的执念,那就让我死去。结果,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慈悲。”
孙悟空拿起如银针般的如意金箍棒,轻挑嘴角道。
“所以,如今的你,是……”
云雀指着孙悟空,有些疑惑地问。
“所以如今的我,便是完整的齐天大圣。”
孙悟空说着,轻轻触碰胸膛。
瞬间,他的身躯化作片片神秘的灵符,如像素般重组,当他重新凝聚时,已变为云雀的形象,毫无瑕疵。
“多亏他,我的变化之术与幻象法力比以前更为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