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院开军事会议向来是漫长且繁琐的。
即使是一件摆在面前的事,那群老家伙们也能从各个方面提问刁难,说白了就是怕分赃不均。
然而即使是这样无法让任何事推进的会议,克里昂作为第二帝**事统帅之一,也是必须列席的。
他百无聊赖地睁着眼,就像在看面前光屏上的资料一样。
昨天那个二等兵朝他递交的报告详细讲述了饲养一个人类应该做的事。
他还是第一次自己抚养什么生物,对于自己需要尽的义务一无所知,只能出现问题,改正问题。
报告中提到人类最基本的需求衣食住行,衣和食正在解决中,住和行……
克里昂偷偷在自己的终端视网膜映射上打开最新的房屋装修方案展示大全和飞行器销售网站。
他回忆着人类的外貌,在瀚如烟海的模板中挑挑拣拣。
然后视网膜上忽然弹出了一个联络人消息。
【qiu】:在吗?
那是一个陌生的id,但他很清楚那是谁。
从存为联络人到现在(虽然也就几个小时),这还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发消息。
他看了看时间,应该是人类休息的时候了,也应该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克里昂做了全面的接触计划,试图慢慢与自己饲养的人类达成良好的关系。
他观察了很久,决定将人类的睡前时间确定为主动接触期,因为这个时间段里一系列激素的分泌让人类降低戒备,情绪稳定。
他马上回复:在,马上回来。
从上午到入夜,军方提出的方案从头被质疑到脚,现在还在讨论行军路线问题,接下来征兵、税收、也许还有战利品分配,还会吵上大概一天。
他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会议室。
“巴尔阁下,听说亲王殿下在稽查走私中得到一件新玩具。”在激烈争吵之外,还是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场。
“公爵阁下消息很是灵通。”被叫做巴尔的元老目光依旧聚焦于会议室中央的全息地图。
“所有人都对亲王殿下十分关心,尤其是……”
“我相信这次精心挑选的种子不会辜负帝国,他还是个孩子,自然是需要一些玩具的。”
“女王陛下那边恐怕不这么想。”
“即使是女王陛下,也不能全然控制一个独立个体的感情,走着瞧吧。”
……
第一条试探的消息刚发出去就得到了回音,但对方好像从两个字里读出了不存在的别的意思,然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她试图制止。
【qiu】:不用啊!你忙你的!
【金主爸爸】:预计二十分钟。
陆秋捂脸,你们红血族也好圣血族也罢,有谁是会好好听人说话的吗?
她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裙,怨念地搬了个凳子坐在窗边。
等到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聪茫茫花海对面看到一个身影。
克里昂接近的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气息好像和以往这个时候不太一样。
“元老院开会。”他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如往日一样出现。
然而这给了人类更大的心理压力。
又不是谁都跟她一样无业游民,无缘无故把人叫回来,她好像又干了错事。
“我很抱歉。”陆秋吐了口气,想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不然你回去继续开会吧。
“你不用总觉得抱歉。”克里昂先一步打断了她:“是我自己决定回来。”
他有些烦躁,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看似稍微拉进的距离现在又变得如此遥远,好像他根本没有靠近过一步。
看着他难得有点情绪变化,陆秋第一反应是好神奇。
可惹人生气并不是她的目的,只能好好解释道:“我确实没什么事,只是白天拿到终端,想试一试,如果打扰到你,我很……”
“停。”
两个人对望着,陆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满是无辜地示意自己不说下去了。
“以后不准说抱歉也别说对不起。”克里昂想了一会,提出这个要求:“谢谢也不用。”
她点点头。
说起来很奇怪,礼貌用语而已,也不知道哪惹他生气了。
“可以说话了。”克里昂这才松口。
“你生气了吗?”她张嘴第一件事就问道。
“没有。”
“我很……”
“生气了。”
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尊贵的圣血族亲王殿下,看似冰山一坨,其实好像,还挺别扭小孩脾气的。
看到人类忍俊不禁的表情,克里昂觉得脸部好像第一次有种热乎乎的奇怪感觉。
“抱歉,我不是笑你,哦不是,我不抱歉。”
瓷器一样的皮肤忽然染上了点粉色,他不反驳也不做出任何别的反应,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你要不要多说两句话,罗温说圣血族的监护者很特殊,但我还一点不了解你呢。”陆秋按住莫名其妙的笑点,微笑着说道。
除了罗温一直念叨的,伟大的第二帝国亲王殿下,格兰德庄园拥有者,审判者号的驾驭者,莱特维斯的领主,人民的守护者巴拉巴拉莫名其妙有点中二的一长串冠名,关于克里昂这个人,她确实不怎么了解。
“要说什么?”对方只是茫然地看向她。
“说什么都行,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要不要一起选飞行器?”本来是想当做礼物的,但他一时找不到别的话题,便提议道。
“可以啊。”虽然陆秋已经很困了,不过是她先提出的让他说说话,自然舍命陪君子:“不过我对这东西一点也不了解。”
克里昂翻过她房间的栏杆,将映射外投,就是普通光屏的模样。
陆秋经过罗温一说,仔细观察起克里昂的终端,才发现真是从瞳孔里照出来的光。
终结者石锤。
“眼睛会疼吗?”她不由问道。
克里昂看向她,确定她是在看自己的瞳孔,睫毛颤了颤:“不疼了。”
不疼了,是疼过的意思吧。
因为抱歉类的词句都被禁了,陆秋半天才憋出一句:“幸苦你了。”
这句话小石子入水一样,在某处荡起一些涟漪。
“不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