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毫不怀疑成年克里昂的水下行动力。
但是面前这只就一米长点,那小半拉鱼尾虽然摆得飞快,也就够带着他自己跑。
血族对氧气的需求量不大,出于对他的信任,她跟着他游了半天,一路向下钻进一个堪比他们来到这里那个洞大小的洞穴里。
然后又是一条死路。
进来之前周围隐隐绰绰有庞大的黑影游过,她都不敢细想那是啥玩意。而且他们往下潜了那么久,愣是没看到底,这洞在一个陡坡上,往下还不知道有多深。
打得过是一回事,怕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死路她掏出粒子剑想试试的时候,克里昂忽然张嘴。
水让她听到了原本不应该听到的声音。
震耳欲聋过后,面前就有了路。
他绕着她游了两圈,示意她过去,他的嘴张合着,耳边传来另外一种唱歌一样的声音。
原来在水里听阿特拉蒂人说话是这样的感觉。
陆秋看了一眼身后的亚当,摆动着身体往前一蹿,亚当紧随其后,和克里昂错身的时候,总觉得他的敌意快有实质了。
但通体白色的小人鱼只鱼尾轻轻一摆就到了陆秋身前引着她穿过那个洞。
他牵着她的手,等她的腿完全穿出洞穴时,轻轻张开了嘴。
即使是水里的崩塌也不是没有声音的,陆秋一回头,正好看到洞口雪崩一样落下无数碎石。
这个洞是一个J型的,石头往下滚落,不只是洞口,整个向上的通道就都堵死了。
血族只是需要的氧气少,并不是不需要。
哪怕亚当可以倒回去,浮出水面,没有克里昂的引导他很难再度找到洞口,甚至回到他们下来的崖壁。
“啊昂!”她在水里说不出话,一张口就有之前憋的气息逸散出去。
唱歌一样的声音让她看向克里昂,他湖蓝色的眼睛大概是因为没有终端连接着,已经不会小夜灯一样亮着,只有她胸前接近熄灭的蒲公英能照亮他的面庞。
幼童的脸上有着属于他真正年纪的冰冷,他拉着她的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所有碎片的记忆在此刻一股脑冲进她的脑海。某时某刻,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他们也还需要亚当威胁巴别塔。
而且他还拿着西泽尔的晶核。
她想也没想就抽出手回身。
耳边的歌声变得急促,他好像有些生气,一下游到她面前想拦住她。
她摇头,指着坍塌的洞口,一手把克里昂推开,一手开始刨碎石。
这鬼地方的石头也太脆了,大概之前克里昂的声波开洞时让本就不结实的地质受到破坏,虽然容她过来了,但亚当就没那么好运。
因为不知道亚当到底是被堵住还是被埋住,她不敢直接用粒子剑。
碎石锋利,她又看不清,挖了一会手上就受了不少伤,克里昂在背后拽着她的衣领,有两次甚至真的把她拉开一点,但她又扑了回来。
氧气的缺乏和水压让她肺部有些难受,眼前不知是光源的缺乏还是真的缺氧了也变得越来越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这让她的身体本能兴奋起来。
耳边的歌声已经变得能听出愤怒,但她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如果在地面上,她本来能很快挖一个坑出来,但这是在水底,动作太大会扬起碎屑挡住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早被逼出了血瞳,长久的缺氧真的要让她失去知觉了。
克里昂再次上来拽她,却反被他拉住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她晕过去,然后他拖着她回到水面。
她没求过他什么,可现在她眼神中的哀求却如此真实。
如果是以往,别的任何事,哪怕要他买下整颗星球,或者最贵的战舰给她炸烟花也没问题。
可她是为了那个男人这样求他。
那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会落到如今境地都是因为他!
为了亚当来求他?
她是真的想起了过往所以决定站在巴别塔一边了吗。
“额以昂。”她张口,马上就咳嗽了起来,水中的血腥味刺激着克里昂的神经。
他用人耳听不到的频率尖啸了一声,在坍塌的洞口旁边冲出一个洞。
尘埃落尽,一个人影从旁边钻出,游向他们。
亚当也几乎到了绝境,他的血瞳同样是火焰快要熄灭的颜色。
他比了个上升的姿势,自顾向上游去。
陆秋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她伸手去拉克里昂,却被他一下闪开。
他又双叒生气了。
她张开嘴,又猛烈咳嗽起来。
水中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意识到这不是生气的时候,拉着陆秋的胳膊,回身吻上她。
这是最快能让她补充氧气的方法,他心不甘情不愿,这吻完全没有任何旖旎的气氛,利齿在她舌头上狠狠戳了几个血洞然后撤退。
他跑得飞快,鱼尾都没摆几下就游出十几米。
陆秋没办法,赶紧跟了上去。
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大口喘着气,喉咙里,嘴里都是铁锈的腥味。
他们在水下起码待了四十分钟,包括一系列的运动,这是人类想都不敢想的极限。可要长期生活在里面依旧是不可能的。
亚当比她先上来,但情况够呛,嘴角还有血沫,看着陆秋却笑了起来。
“那么危险有什么好笑的。”她喘匀了气,才无语地斜了他一眼,转身寻找克里昂的身影。
“我在想,如果你真的不想回来,那就算了。”
他在赌她会不会回头。
万年的沉睡、一年多苏醒后的新生活和记忆缺失,虽然他嘴上一直叫她莉莉丝,把她当成曾经的挚友,但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没有过往的经历,更别说社会关系,要靠什么界定她就是原来那个人。
可她即使忘掉一切,还有着和从前一样的行动逻辑,对他来说是,对另一个人
“不完全是为了你。”她看了一眼西泽尔的晶核。
无所谓她怎么说,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
“克里昂?”陆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他躲到哪去了。
亚当这次没有告状,而是朝着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他知道现在告状大概还是没用,也只会激怒克里昂,他们还没有完全脱险,这是不必要的行为。
“克里昂。”陆秋叫了一声没反应,用手拍打着水面。
“你在水下叫他试试。”亚当游到岸边,瘫软地躺在地上。
她半信半疑,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
“克里昂,到这里来。”传入自己耳朵的只有咕嘟咕嘟的水声,和声带震动传达到耳边的声音。
她抬起头等了一会,水下就有一抹白色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