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忽然紧了一下,头发被拽住了。
她头发一开始醒来的时候太长了,简单粗暴修到及肩,这段时间又长到背心的长度。
克里昂伸着手抓住她的发尾,有点恨自己现在的体型。
见她回头,他松手,张开双臂。
她想也没想就抱了上去。
“他们居然嫌我丑!”
克里昂:……
是这个问题吗?
他抚摸着她的发顶,很想说什么,但他的嗓子因为鳃跟漏风一样,说不了话。
鱼尾甩了甩,陆秋抬头看他,差一点又被亲在嘴上。
对于她的躲闪,克里昂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拍着尾巴,把被子都掀开了。
他变小以后不知道是阿特拉蒂人的影响还是怎么,变得有些活泼,当然脾气也大了点。
“你现在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呢,亲你我有点罪恶感。”她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克里昂放开手,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看着她。
太大的衬衣即使只解开一颗扣子,也能露出他的脖子和一片肩膀。鲛落以后他脖子上的花纹没有了,也没有了元老院嵌入的奇怪终端和终端上的炸弹。
他干干净净的,除了过去的记忆,就像一条新的生命一样。
就连莱特维斯亲王的身份束缚也没有了——当然位置上的财富和权利也没有了——他可以有一个崭新的生活。
“克里昂,你有没有喜欢的地方?我说除了塞勒斯以外的地方。”她坐在床边,离他有点距离。
什么意思。他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一个平板敲下自己的问题。
为了方便两个人沟通,亚当给了他俩一个平板当白板使,信号装置被拆了,主要是克里昂这种顶级码农,哪怕是联网的儿童手表都能给你黑了研究所整个系统,即使他现在姑且算自己一边的,也不敢冒这个险。
“就是,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莱特维斯、阿特拉蒂,不过现在也没什么特别安全的地方……”
等我身体恢复,我们回莱特维斯。
虽然前任身死,但莱特维斯那么多年经营,如果帝国真的分崩离析,那里是最安全的。
“你还要回去吗?”陆秋有点吃惊:“万一下一任已经被扶起来了怎么办?”
是我们。
他放下平板看着她,隐隐明白了她没出口的话,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
只要一眼,彼此就能明白。
“……联邦这个样子,我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这次再失败,再不会有谁能潜伏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已经决定加入联邦了。
即使她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即使到现在联邦对帝国也没什么特别强的优势。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倾向于亚当。
他真的是她记忆里那个人。
虽然还有许多难以连接起来的断片,但也在一点一滴回到她脑海里。
哪怕没有通缉令,现在在帝国和联邦之间选择,她也是选联邦的。
如果要问为什么,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一种感觉。
帝国并不是她的归宿,从前是因为克里昂,现在克里昂也不会在那了。
但联邦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好的归宿,这是另一场冒险。她本来就一无所有的,再失去什么也不害怕。
但是克里昂本来可以不跟她淌这趟浑水的。
就算是被通缉,等到他们和帝国打得火热以后,帝国对各地的控制都会降低很多,再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什么的,不也挺好吗。
他真生气的时候,尾巴反而不拍了。
只是静静躺下。
“你想一想吧。”见他不想沟通,陆秋也不勉强,站起来往外走去。
顶楼是平的,有着一米多高的围墙,上面理所当然种了很多本地化作物,其中一个藤本植物还搭了个乘凉架给它爬,
“我就知道你会上来。”背后楼梯间的房顶忽然传来亚当的声音。
“我也知道你会在这。”她淡然说道,走到藤架
“嗯?想起什么了么。”
“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亚当沉默了一会:“你梦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虽然很想问凭什么直接把另一个世界定性成她的梦,但事实摆在眼前,亚当哪怕说的不全对,亦不远矣,她甚至真的照过镜子,发现自己右边磨牙确实是补过的。
他瞎编乱造也能猜到自己牙齿这么细的事吗。
“就是,很普通,但很真实。”她回忆着那个梦境。
那是个很和平的世界,也许世界没那么和平,但国家很和平。
没有外星人,人类各自为政,纷争不断,就是对农作物的标准都能吵上一架。
科技发展迅速,对外太空的探索还在蹒跚学步的阶段。
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生活平静到上课迟到都能算个大事。
亚当听着她轻飘飘的声音,空灵得像个一碰就碎的肥皂泡泡,也不忍开口。
“但是细究下来,一个同学老师的脸都想不起来,连爸妈都想不起,吃的那些东西也是,只有外表,没有味道的记忆。大概是因为根本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大脑造不出来吧。”她看着天空中过大的卫星,仔细分辨上面的撞坑。
从诞生之日起的一切遭遇在这颗卫星表面留下了痕迹,也铸就了它如今的模样。大小、转速、轨道、外形,一切都有前因可寻。
一个人之所以是今天的模样,都是过往的体现。
“我的管理者是什么样的人?”她忽然问道。
“……我和他不太熟。”
身后传来重物轻巧落地的声音,陆秋仰头望过去,看到亚当从楼顶跳了下来。
“那你呢,一直在说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舒梅克家一直是学天文学的,直到我这一代比较叛逆,觉得学天文救不了人类,就转来学生物了。”他走到她面前的围墙边,靠着墙看向她。
“一开始我没想参和火星移民计划的,考上的是另外一所大学,结果MMG计划一整合,我就被划过去了。”他推了推眼镜,似乎对这个决定很不满意:“这计划被提出很久了,但以前大多数人都觉得是痴人说梦,只在天灾后才被当成救命稻草。”
但他在那遇见了莉莉丝陆秋,随便吧。
一开始亚当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觉得这个亚洲脸的姑娘有种奇怪的生命力。
刚经历大战,地球遭受污染,末世里遍布着混乱、邪教、悲剧,她就像一朵开在重工业污染街区泥泞道路边的小花。
努力追求着乌云背后那或许只有一瞬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