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他们去守理查德,就不怕出事吗。”
等那些人离开以后,热娜不禁问道。这一手实在玩得太危险了,一旦有谁并没有真心归顺,就是给理查德送去一个大帮手。
“无所谓。”理查德能干嘛呢,把她杀了吗。
要是他杀得了,黑山羊当时的全体都应该剖腹谢罪。
“现在改组阶段本来就很忙。”他和他那些人都不值得多分心‘照料’。
热娜看了她很久,之前她去看理查德的时候她也是跟着的。
本来以为她只是乱说的,因为弗利嘉一直在圣海宫,而她这一批从魔鬼海域外送来第一时间就送到了阿尔斯岛,她不可能接触过弗利嘉。
可她现在居然有一点相信她的话了。
她说不定真是弗利嘉请来收拾这个岛的。
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可以好好利用,肯定能产出远高于他们生活需求的物资。
而这对圣海宫反抗帝国和大神殿都有好处。
在完成新居委会组建之前,原来的一切暂时照旧。
C类的人十二小时工作制被调整成正常工作时间。
陆秋看了一眼他们提出的建议,有很多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不过生活用水可以先试试。
从理查德的手记来看,他也不是完全只会压榨这些人。
这地方的山上似乎有些孔雀石矿,虽然品质并不高,但做点可以暂用的器具已经足够了。
理查德卫队之前那些没被人投诉也没动手被她打残的人都算是壮劳力,他们一起去矿上看过。
“理查德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这里的人都不怎么会冶炼。”那些人听她说想炼铜做东西,都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铜的熔点是1083℃,木炭能达到的温度是1400℃,这地方的氧气充足,足够完成燃烧反应。”
一群人看着她不说话,这货到底是干嘛来的,怎么比他们还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大家都是现代社会的人,帝国的工作分化相当细致,这种东西就是终端上预约一下,大多数人完全不知道能自己动手种植纺织、海水晒盐之类的已经是训练后的成果,哪能想到手动做这些东西。
“模具用石头就行,我看山里花岗岩就挺好。”
“那个。”其中一个人终于提出了他们的终极疑问:“我们为什么要干这个。”
岛上的耕种地土质松软,用阿特拉蒂人给的一些贝壳工具就行,虽然磨损快,但完全不缺,毕竟就是海里的贝壳。
“你们不是说想要自来水吗?这玩意还能从地里流出来啊。”
虽然吃的已经烂怂不堪,真正困扰他们的确实是水的使用。
山里有山泉水,但需要自己去打。
A类还好,别的区就要走很远。
他们曾经尝试打井,但手上的器械强度确实不够,比普通种地损坏率高很多。
而且工期非常慢,所以之后也就放弃了。
“我们明白了,采矿不是问题。不过有没有专业一些的人来指挥大家冶炼。”为首的一个人看着很标准的军人,名叫拿瓦,是被俘虏来的军人,之前虽然加入了理查德的卫队,但是唯一一个没有仗势欺人,被投诉的。
他似乎确实觉得很对不起阿特拉蒂人,所以到这里以后一直任劳任怨。
理查德只能让他去做一些相对公允的事。
“嗯,我之前看到一个人是工程师,或许他可以……”
“还以为有什么能力,说那么多没用的,本来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如果没有被抓到这里的话……弗丽嘉有没有说过放我们回去。”有人在人群中小声抱怨。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不确定的事就不要想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好。”拿瓦大声斥责道。
陆秋有点意外,她就随便一说,没想到这些人都觉得她是弗丽嘉的密使啥的了。
出门在外,身份真是自己给的。
“搞清楚血族和阿特拉蒂人的关系。”她淡淡说道:“这事你愿意干就干,不过我也是按劳分配。”
这些人未必是直接害人者,但他们能出现在这里,和阿特拉蒂人必然多少都有交集,很难说绝对无辜。
所以她也很难现在就给他们画饼。
即使克里昂那边真的能到圣海宫统治层,他们现在要做的也是拉拢而不是激怒弗丽嘉和所有阿特拉蒂人。
即使之后真能通过谈判,两边交换人手什么的,也是很之后的事了。
所以现在提升生活质量是她唯一能做的。
但大概是她瞎胡诌那些话给了这些人不太切实际的梦想。
真的觉得是弗丽嘉想开了或者形势有变。
她唐拿瓦组织分配开矿,自己下山回到社区——她暂且这么叫这个地方。
现在本来应该是工作的时候——阿特拉蒂人需要的一种药,需要在干燥的条件下制成,还有他们托加的衣料,也有一部分工序需要在岸上完成,这算是他们最主要的工作,然后别的工作就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保障了。
但现在人群乱嚷嚷的,好像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她拉住一个和自己对面闯过来的人问道。
“杀人了!”那人看清楚是她,瞳孔似乎都在地震。
陆秋赶到‘凶案现场’,一群人把办事处门口围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对骚乱她已经见怪不怪。
人群见到她来,稍微散开了一些。
站在人群中的是奥利菲亚,她应该是在记录那些人的身份和建议还有投票的,而她身前,是一个前理查德卫兵。
她回过头,脸上是惊慌无措,手上的凶器还往下滴着血,脸颊上也沾染了不少血点。
女孩儿如同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颊染着赤红的鲜血,有种诡异的美感,身上本来就已经很惨淡的衣服似乎又被破坏了一通,勉强能蔽体。
看到陆秋,她慌乱的神色似乎稍微镇定了些:“他,他进门投票,然后说些奇怪的话。什么理查德一定会没事的,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把他救出来,肯定把你的脊椎打断,当一条最惨的狗,要撕了建议簿,还要把我,把我……”她忽然捂住脸,哭了出来。
陆秋看了一眼地上说不出话的人——他被一刀捅进嘴里,很难说是不小心被弄成这样,现在正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一只手指着奥利菲亚,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这里可没有什么医院,所谓的医院只是一个临时医疗点,只能处理一些不重的外伤,要做这种缝合的手术,可能还不如她。
这样的话这人的舌头大概没用了。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这一刀才会把舌头都割下来。
奥利菲亚的话全然是向着她的,就像是为了她才把这个人舌头割下来。
可陆秋不是小孩儿,就算理查德真的酝酿着复辟,也不应该像没脑子一样到处宣扬,还专门说给奥利菲亚听。
这样帮不了他们分毫,还会提前让人警觉。
她看了看两个人,奥利菲亚可怜巴巴的,六神无主,而地上那个人什么也说不出来。
“散了吧先。”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让那么多人看。
她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热娜:“让人先带他去医治吧。”
“好。”她答应得很干脆,点了两个人一起帮忙。
“你也先收拾一下。”她看向奥利菲亚。
她似乎对陆秋对这个男人轻轻放下感到非常不解,一双泪水未干的眼瞪大了看着她:“他这样的人还要留下吗?还要给他疗伤?”
陆秋平静地看着她。
奥利菲亚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能看穿她的心思,看到她的心底。
“去收拾吧。”最终陆秋没多说什么,劝说道。
这人运气好,昨天被理查德派去做别的事了,也没当场撞上她。
然后又因为来得不久,且胆子不大,所以还没犯下什么错,唯一能说的,大概就是昨天奥利菲亚被带走以后在理查德那里经历的事了。
这伤的位置太奇怪了,要是别的地方也许她都不会怀疑。
但是舌头真的太刻意了,就像为了专门防止他说话解释一样。
要知道她杀那么多人,哪怕直接把人下颌掰掉,也很难单独完整裁掉舌头。
等奥利菲亚重新领了一套衣服换好以后,陆秋把办事处的门关了。
两天而已,奥利菲亚好像变了很多。
说不上是哪。
之前她是只会窝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孩儿,现在……
“他没说过那种话吧。”她直接问道。
奥利菲亚瞳孔瑟缩了一瞬,马上又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他们是真的要害你,你不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理查德没安好心。”她有时候真不想把话说那么白。
但奥利菲亚也不是傻子,她的脸色忽然变了:“那是他们自找。”
陆秋叹了口气,有些头疼,这岛上没有法律也是个问题。
“他切实伤害过你吗,说实话。”
奥利菲亚一瞬间觉得她的声音虚虚实实的,就像带有混响。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嘴忽然不受大脑管控了一样:“没有,他只是看着。”
“理查德他们我已经处理了,别的人也在收集各种证据,最终善恶有报,希望你不要再动手行这样的私刑了。”她扶着额头说道。
奥利菲亚沉默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样,激动地说道:“又不是你经历那种事!这样说的话,昨天和理查德动手时,你也没有任何证据!你也是私刑!”
“我那不叫私刑,叫公开处刑。”虽然有点无语,但嘴炮谁不会:“我只是警告你,别再有下一次,你要是不满现状,也可以挑战我。”
奥利菲亚以为他们一道来的,陆秋多少会对她照顾一点,没想到她完全和那些人是一起的。
她恨恨瞪了她一眼,转身跑不知道哪去了。
陆秋固然知道奥利菲亚可怜,但人人都可以因为一句话对别人用私刑的社会是很可怕的。
就是帝国那种特权至上的社会也尚且有一丝底线。
解决了这件事,她又去看了另外一个机构。
养老院。
这个非常迫在眉睫,因为她发现不只是桑卡斯,岛上可以算作老年人的人数已经有十来个。在这待了最久的已经快五十年了。
更老的没了,因为理查德会处理掉,丢到沙滩上晒太阳或者送给阿特拉蒂人做圣海祭。。
不只是老人,阿特拉蒂人的分类里确实有D级,D级等不到上岛就直接拿去海祭了。别的级别犯了事,死刑也是以这种方式。
说得很好听,其实就是喂海怪。
圣海血脉似乎有和那些庞然大物沟通的能力,而代价就是时不时的食物供给。
这食物并不是人。
而是人的血引来的食肉的大型海洋生物。
所谓圣海祭,人起到的作用就是钓鱼的鱼钩上那只蚯蚓的作用。
本来如果他们没来,这一波会有三个老人在下个月被送去做圣海祭。
不过她来了就另说。
做圣海祭的人会被切开,尽可能放出多的血液,方便吸引食肉海洋生物。
虽然知道阿特拉蒂人对人类的仇视,但这种方式确实太残忍了。
如果想要以后联手,现在每多一份仇视都是不必要的。
她接过热娜的登记表,现在每个有用的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初步体检怎么样?”
“说不好,情况都不乐观,这里没有更精确的仪器,有的病在别的地方也许能医治。”热娜依旧是非常精确切冷淡地说道。
“不可能。”她当然听出她的意思,就连热娜也对她有了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陆秋苦笑道:“至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
把他们带出去,圣海宫不会允许,就算以后真能合作,这些人的处置大概也要看那些回归者。
给他们弄那些仪器,先不说钱的问题,带进来就很麻烦,还有电力需求。
她不太懂海祸带的运转规则,水上大概率不可能,不然帝国早进来了,水下的话,防水和运输损害都不可估计。
热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非常失望。
陆秋莫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想别的办法吧。”她看着那些人,有的人昨天还在被物理鞭笞着劳动,而现在居然可以坐下来休息,看到她过来都非常诚惶诚恐。
“看看他们有没有想见的人,今天晚上之前告诉我。”有些事即使是她也无可奈何。
生老病死,圣人不能脱。